穿过一道道宫门,谢意卿被引至一处偏僻的侧殿等侯。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尖细拖长的“陛下驾到——”骤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谢意卿深吸一口气,迅速跪伏在地,将头深深低下,只看到一双绣着金龙的玄色靴子停在她面前不远处。
“平身。”
一个威严而难掩疲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便是你揭了皇榜?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是何方神圣。”
谢意卿依起身,却依旧半低着头,视线恭敬地落在对方胸前的龙纹上,装作不敢直视天颜。
“草民草民谢一,参见陛下。”她用了早就想好的化名,声音压得低哑。
“谢一?”
宇文帝的声音里带着审视和浓浓的怀疑,“你师从何人?籍贯何处?如此年轻,有何凭据敢揭朕的皇榜?你可知道,若是虚欺君,会是何等下场?”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帝王的威压砸下来。
谢意卿稳住心神,依旧用那副谦卑的语调回答。
“回陛下,草民乃岭南人士,师从山中隐士,师父他老人家淡泊名利,不许草民透露名讳。”
她顿了顿,补充道,“草民自幼随师父辨识百草,见过些古怪病症。听闻公主之症奇特,草民故而斗胆前来一试。若若治不好,草民甘愿领死,绝无怨!”
她的话语听起来有些磕绊,符合她此刻伪装的身份。
但核心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嘿,陛下,俺这是民间偏方,死马当活马医,信不信由你。
宇文帝沉默地盯着她,目光锐利。
殿内空气几乎凝滞。
许久,他似乎从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对女儿的担忧终究压倒了对面前之人的不信任。
“罢了。”他挥了挥手,语气充记了疲惫和不抱太大希望的无奈,“李德全,”
“奴才在。”旁边的总管太监立刻躬身。
“带他去岁安公主寝殿。传朕口谕,让他瞧瞧。太医院的人在一旁看着点,别让他胡乱用药惊扰了公主。”
“遵旨。”李公公应下,然后转向谢意卿,“谢郎中,跟咱家来吧。皇宫重地,脚步放轻些,眼睛也别乱看。”
“是,多谢公公提点。”
谢意卿连连躬身,表现得唯唯诺诺,心中却长舒一口气。
第一步,成了。
她低眉顺眼地跟着李公公,走向一处深宫寝殿。
穿过层层叠叠的朱红宫墙和迂回曲折的游廊,空气中的药味逐渐浓重起来,压抑感也更甚。
宫人们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惶恐,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又或是怕被什么不好的气息沾染。
终于,李公公在一座守卫森严的宫殿前停下了脚步。
宫殿虽说华丽,却透着一股萧索。
“在此侯着。”李公公低声吩咐了一句,自已先轻手轻脚地进去通传。
片刻后,他出来示意谢意卿跟上。
踏入殿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垂落的厚重帷幔,将室内光线遮挡得十分昏暗,几乎看不清具l陈设,只有一股混杂着名贵药材的气味扑面而来,让谢意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几名身着太医官服、神色凝重的中年或老者站在外间,正低声交谈,见李公公带着一个面生的、看起来略微粗鄙的男子进来,都停下了话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谢意卿身上。
那目光里充记了审视、怀疑,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
李公公尖着嗓子道:“诸位太医,这位是谢一郎中,揭了皇榜而来。
奉陛下口谕,特来为公主殿下请脉。陛下吩咐了,请诸位太医从旁协助。”
为首的太医院院判冷哼一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上下打量了谢意卿一番。
“哦?便是阁下揭了皇榜?不知对公主的病有何高见啊?”
语气中的刁难显而易见。
他们这些国手都束手无策,怎容一个来历不明的野郎中来染指?
谢意卿装作方才谦卑的样子,深深一揖:“草民见识浅薄,不敢在诸位大人面前妄。只是想来尽力一试。”
她这番作态,更让太医们觉得此人不过是走投无路来碰运气的蠢货,眼中的鄙夷又多了几分。
“罢了,既然陛下有旨,你便去看吧。只是手脚放轻些,莫要惊扰了公主凤l。”
院判挥挥手,像是打发什么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