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向晚第一次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居高临下俯视众人,地上跪着的那个瑟瑟发抖的人卑微得如同一只蝼蚁。
向晚低下头,情不自禁的想,原来坐在高处是这样一种感觉,奇妙极了,尤其是当他手中掌握了决定另一人生死的权利时,尤为奇妙。
谢瑶卿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覆在他的耳边,将生杀予夺的权利亲手赋予他。
“你想问什么,想做什么,只管说出来,朕今日,为你做一回下属。”
向晚从连篇的浮想中回过头来,他定了定神,那个小太监凄惨的面容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忍着恶心,仔细端详着那张美丽又恶毒的脸。
“他是怎么死的?”
那张漂亮的脸甚至迷茫了一会,露出一个愚蠢又滑稽的表情来,“谁?”
仪鸾卫们将收敛好的尸骨搬了过来,那个男子看了一眼,有些嫌恶的扭开了头,理直气壮的,“自然事乱棍打死了,这种偷窃主子东西的奴才,不打死怎么警示其他人呢?”
向晚攥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谢瑶卿握住他的手,安抚一样轻柔的抚摸着,让他得以平静下来,继续这一场审问。
“他不过是饿极了吃了一口你剩下的餐食,你就要打死他吗?!你每日山珍海味无数,奢靡浪费更是不计其数,锡州城内却有数不胜数的饿殍,他不得已精神为奴,为的不过是能吃一口饱饭罢了,你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
谢瑶卿听完了来龙去脉,额角已经隐隐爆出了几根青筋,她侧过头低声命令宋寒衣:“去问清楚这些侍君里哪些是苛待下人,随意打死奴仆的,问清之后,不必来回朕,依律处置了便是。”
她再次看向那名娇蛮男子时,眼神已经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了。
那名男子被向晚问的十分迷惑,“草菅人命?不过打死一个奴婢而已,算什么草菅人命?我在家里,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做的,锡州城里哪家人不打杀奴婢啊?他饿了,那就自己找吃的做饭啊,偷我吃剩的作什么?城里那些人也是,饿了就去买粮食买肉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向晚被他理所应当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谢瑶卿顺着他的脊背捋了几下帮他顺气,呛声打断那名男子蠢不可言的话语,直截了当的问,“是你下令打死的他?”
男子在向晚勉强尚能色厉内荏的佯装硬气,对上满身杀气的谢瑶卿却如同见了猫的耗子一样,在刹那间便泄了气,心虚又畏惧的跪伏在了她的脚下。
谢瑶卿冷笑着,在心里骂了一句,欺软怕硬的东西。
谢瑶卿缓缓将腰侧的长刀抽了出来,明亮的刀刃上反射出她阴骘冰冷的眼神,地上的男子因为恐惧颤抖的缩成一团,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的狡辩,“我并没有杀他!是那些仆从动的手!我只想给他个教训,是他们打死的他!和我没有关系的!”
谢瑶卿手起刀落,这些喋喋不休的狡辩被一阵血光终止。
刀上沾了他的血,谢瑶卿皱着眉,面无表情的用衣摆擦着刀刃,轻巧的说,“朕也没有杀你,是朕的刀动的手。”
说完这些话,她又露出一副温柔又无辜的表情走回向晚身侧,微微弯下腰,视线与他平齐,邀功一样看着他,“朕做的怎么样?”
新鲜血液的味道涌进向晚鼻腔中,他看着谢瑶卿眼中的希冀,虽然有心想平淡的夸她一句,可张嘴时还是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干呕。
谢瑶卿嘴角的笑意飞快的消散了,她有些失落的看向宋寒衣,咬牙切齿的下令,“给朕把陈王府掘地三尺!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天色已然大亮,明亮的天光均匀的撒在陈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曾经的肮脏与罪恶,裸露在这样滚烫的阳光中,终于如同经年的积雪,被炽热的光芒照耀着,随着那些暗沉的血迹一起,缓缓的消融了。
田瑜带兵忙了一夜,在天亮时前来回报,她瘸着一条腿,吊着一只胳膊,一只眼睛也被染血的棉布包裹着,她的气息虽然虚浮,可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喜悦。
田瑜抱拳行礼,“陛下,臣幸不辱命,已于昨夜率兵镇压了城中作乱的张氏、王氏族人,李氏白氏等人溃不成军,天明前随逆贼逃向西南了。”
谢瑶卿微微颔首,一个仪鸾卫将早已备好的太守授印托了进来,谢瑶卿亲手将授印交给田瑜,诚恳的劝诫她,“今日世家之乱,你已经看在眼中了,朕希望你日后执掌锡州,不要重蹈覆辙。”
在这场乱战中,在仪鸾卫的帮助与保护下,田家不仅保全了自身,还多了一个即将执政一方的太守,田瑜看着恩威并施的谢瑶卿,激动欲哭,她感激涕零的接过授印,郑重起誓,“是,臣定将陛下今日教诲谨记心中,来日定不负陛下所托!”
谢瑶卿满意的赞赏了她几句,将几件要紧事交到了她的手中,最后又和颜悦色的宽慰她,“你有伤在身,这些事慢慢来即可,皇宫里还有几根野山参,最适合给你调补身子,朕这就让她们回一趟京师给你送过来。”
山参田瑜自然也有,可千里送山参,珍贵的是帝王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