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愣摊开掌心,纵横交错的掌纹,像一张巨大的网,困住不知名的蝶。
蝴蝶垂死挣扎,最终破茧而出,逃离他的掌心。
郑妤掀帘走出,在镜前站定观察。这一身红裙,跟她出门前试穿那件,大同小异。
为何要让她换这身衣裳?
郑妤正想回头问,一抬眼,透过镜子发现李致就站在她身后,眼神复杂盯着镜子里的她。
“不好看吗?那我去换掉吧。”郑妤低头,失落抚摸自己的脸。
知道李致不喜欢色彩明艳的物件,所以她一直穿素衣,后来自己也喜欢素净简朴的打扮。
“不必,别有韵味。”
素衣是出尘不染的白莲,宜室宜家。红衣是风情万种的罂粟,勾人心魂。红色对比下,那截脖颈如珠玉白皙透亮。
红印亦然,像滴落白帕上的处子血,他越想忽视,就越忍不住去看,越看,越想把碰她的人碎尸万段。
郑妤完全不知李致所思所想,聚精会神对镜自照。
她缓缓转身,莞尔笑问:“下一步,殿下要我做什么呢?”
第32章 将计
“等。”
“等?等谁?”郑妤迷惑
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当然是等我。”
郑妤被李致挡住视线, 看不清来人。她往右挪一步,只见钟璇大踏步过来。
钟璇在李致身旁站定,豪横搭上李致肩膀, 李致侧目一瞥。钟璇讪讪收回手,环抱胸前,嬉皮笑脸道:“咱俩谁跟谁,还这么见外。”
他们是关系好到可以勾肩搭背的程度啊……那李殊延知不知道钟姑娘的心思呢?
郑妤偷偷打量他们,猝不及防对上李致的目光, 慌慌张张避开, 往梳妆台走去。
李致摊开手掌:“七年前,她让你交给本王的东西。”
“什么东西?”钟璇茫然挠头, 觑向端坐妆台前的人问, “你让我给过他什么东西?”
“李殊延你什么意思?我真不记得她给过我什么东西。”钟璇急得直跺脚, “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你难道怀疑我偷藏了?”
“黑绳。”
“早说嘛!那玩意,我扔了。”钟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李致脸色骤然沉下去, 冷笑质问:“钟璇, 谁给你的胆子?”
私藏证物, 随意丢弃,如此不知轻重,他如何能放心让钟璇陪郑妤登船?李致临时改变决定, 考虑更为稳妥之人保护郑妤安危。
“不就一条破绳子, 你还稀罕上了?”钟璇理直气壮, “宣京那些小姐托人给你送的香囊、玉佩, 哪样你不是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人处理掉。难道她送你的信物与众不同?还是你看上她……”
“钟姑娘, 你误会了,那是重要证物。”郑妤皱眉, 不忍卒听。钟璇这大嗓门,再喊两声只怕要把周围八条街的人都引来围观。
“你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儿。”钟璇怒发冲冠,拔剑恐吓。
郑妤惊得往后一缩,不慎被凳子绊倒,跌坐妆台,打翻了胭脂。
胭脂盒反扣手背,红粉覆没素手。李致疾步挡在郑妤身前,横眉冷面与钟璇对视,凤眸暗藏杀意。
豢养一条乱咬人的狗,迟早酿成大祸。钟璇屡次以下犯上,僭越行事,李致念着那点可有可无的情分一再容忍,钟璇却从不知收敛。
阴影投映在郑妤身上,李致背对着她,她看不清神情,但见钟璇脸色难看,推断当下形势严峻。
她悄悄揪一下李致衣角,李致不搭理,她又揪一下,李致终于开口:“找回来,将功折罪,找不回来,人也不必回了。”
“李殊延你居然为了她……”
“本王不说第二遍。”
穗丰缴了钟璇的剑,把人“请”出去。钟璇气性大,夺回佩剑呼呼嗤嗤离开。
闹哄哄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成衣铺子的偏厅,独留她和李致二人。
落在头顶的眼神,令郑妤感到忐忑不安。她想,弄丢证物,她也有责任,应该要道个歉吧……
他会像斥责钟璇一样斥责她吗?那她定然忍不住落泪,刚化好的妆会花掉,再化一遍,也不知会不会耽误计划。
郑妤低头挠着手背,像只蚊子似的嗡声:“怪我当年没跟钟姑娘说清楚,让她误会了。”
“她误会什么?”李致语气不咸不淡。
“应该误会那黑绳是我送给您的……定情信物……所以钟姑娘才会冲动扔掉。”郑妤畏畏缩缩,“您别恼,钟姑娘这样做在情在理。若是别的女子让我给自己意中人转交小物件,我必然也不乐意。”
“只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她当时连提起他都不乐意,遑论细细考虑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我错了。”
周身阴影扩大,衣襟距离眼前越来越近。他坐在板凳上,捡起胭脂盒摆正,拿起桌上的帕子丢进盆里浸湿,拧干,托起她的手,道:“手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