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为朕之臣民。秦玅观字字有力,为君者不能救臣民于水火之中,反倒依靠臣民偏安一隅,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陛下阁臣膝行上前,想要抓住她的袍角。
秦玅观睥睨着他们:
朕的御命就是这天下最大的道理。
第177章
诏令发出的当夜, 秦玅观检阅禁军,将当初从黑水营抽调出的精兵强将点出,组成了三千人马的骑兵前锋。
这场亲征没有作秀的典礼, 没有彰显帝王威严的宣扬,也没有昭告万民夹道相送, 一切都是战备姿态, 具装骑兵下一刻便能上阵杀敌。
雪天阴沉,辰正时天际仍蒙着青灰的薄幕。
官府戒严令未解,百姓们只能从窗缝中窥探一角。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回没有人瞧见骑着高马的绛绯袍制的显官要人,目光所及, 只有绽开的摇撒与玄色的长甲。
外城门大开,玄甲军按马前行,军容整肃。
骑兵之后,是匀速行进的红夷炮,再往后便是黑压压的步军。
甲胄的摩擦碰撞声响了一整个清早, 天大亮时,雪地里只剩下了深深浅浅的足印。
同一时刻的辽东, 天还未亮, 便装打扮的林朝洛与亲兵扬鞭打马出城。她们要从辽西出塞,绕过连绵的山林,直袭战俘与探子口述的瓦格粮道。
方清露在城楼上了立了很久很久,直到夏属官出声提醒她才回过神。
瞧不见了大人。夏属官轻声道。
回罢。方清露低低答。
城墙高筑, 为了方便押送下,下城时她们必须走过黑土堆叠起的长坡道。
夏属官见她有些失落, 思忖了片刻道:下官斗胆,您这样不舍, 为何不在城下相送呢?
方清露脚步微滞。
莫说是城下相送了,自林朝洛敞开心扉诉说完后悔与爱意那日后,战事愈发吃紧,她们连相见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只有方清露去北境大营巡查时能遇上她,远远地眺望一眼。
她刻意吩咐人不必递信,林朝洛并不知晓她来过,好几回她托人送些紧缺物回辽东府,方清露其实就在北境诸镇的县衙待着。
真要相送了,反倒不好。方清露轻叹息。
见多了往后会越来越不舍,时值危难,牵绊越深越难当差。用林朝洛过去的话说,见多了往后便光顾着论较情长了,连冲阵都会迟疑。
从前林朝洛是武官,方清露是侍卫,地位不同,她并不能理解林朝洛的处境。
如今不同了。
夏属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行至城墙下,差役迎了上来。
何事?方清露问。
差役作揖,兴高采烈道:方大人,沈太傅回来了!
在何处?方清露微微瞠眸。
回大人话,在东门!差役答。
方清露当即牵马,率人去迎。
计算着时日,沈长卿也该向陛下剖白真心,洗刷了冤屈了。
眼下各处急于用人,沈长卿能来辽东正是好事一桩。无论陛下授了她多少权,起码辽东人事调度与细致的政令执行都无需她操心了。方清露可以腾出手来安心布置防线。
手上的马鞭连挥数下,马蹄迈出了残影。
方清露远远便喊道:开城门
信旗挥舞,守城官唱令,一时间,拒马挪向道路旁,一队官兵卸下厚重的木闩,拆下户牡。
城门周边冻住的积雪纷纷下落,模糊了马背上的身影。
队伍最前端的绛袍文官身形清贵,身后是属官与护卫。
方清露下马相迎,沈长卿亦下马同她见礼。
久违了。方清露含笑作揖,下官参见沈太傅。
久违了,方大人。沈长卿扬起温润的笑,相较于从前,面颊瘦削了许多,精神气也被病气冲淡不少。
执一道长未曾前来?方清露的视线掠过她身后的队伍。
道长已回朝元观。沈长卿答。
方清露作出请的手势,请上官走在前边:京中雪停了?
沈长卿依照上一年的记忆,给了个含糊的回答:要停了。
城门闭上了,光线暗淡了许多。
沈长卿请出诏旨供她查看,方清露叫人先收了,浅声道:回衙了再细瞧。
太傅来得匆忙,未有准备,今夜估计要同我在府衙挤一挤了。
方大人客气了。沈长卿道。
雪天道路冰封,新清出的官道很窄,只能供两三人并肩而行。方清露退让时不小心碰到了沈长卿的肩膀。
沈长卿瑟缩了下,面色不佳。
太傅?
沈长卿朝她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您是有伤么?
雪天,道路难行,摔了几回。沈长卿指了指肩头,该是青了。
叫郎中来瞧一瞧。方清露扶她一把,我见您气色不好,是该好好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