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他妥协一次吗?
车窗外灰朦的景色飞逝,陶然已经等不及见面,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毛衣马甲下搭配的,纯白衬衫的衣摆,心跳比电话接通的音乐鼓点还要快。
衬衫是他从章铮衣柜里偷拿的,三年多了,上面章铮的味道早已消散,贴身穿着,却依然能抚慰他的不安。
没等多久,电话通了,通话时间开始一秒一秒地记录。
即使这些年章铮不愿意见他,却从没挂过他的电话,不管白天黑夜,清晨黄昏,只要他打,章铮就接。
只是沉默,无限沉默,连呼吸声都不让他捕捉。
但这次不一样了。
只要他说出生病的事,章铮一定会开口跟他说话。
“哥。”委屈随声音一起显现,带出颤音。
原来他自以为的长大成熟,在章铮面前还是这么不堪一击。
他多害怕,多想再变成几岁的不识世事的小孩,牵住章铮的手,藏进章铮的臂弯环抱里,倦鸟归巢。
电话那头还是沉默。
总是这样,不管他再哭,再闹,再苦苦哀求,章铮总是一语不发。
“我好想你。”这是他最想对章铮说的话,每一次沉默的通话里,他都会说。
最开始分开时饱含思念痛苦,哭泣着说。
后来慢慢习惯冷漠,麻木地重复。
现在,又回到最初。
司机看了车内后视镜一眼,年轻的华国男人,漂亮又脆弱,握着电话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脸颊上满是湿润的泪痕。
“哥,我,”陶然喉咙哽得难受,“胃癌晚期”四个字像四块转头,严丝合缝地卡在嘴里。
不止晚期,更糟糕的是已经多发转移。
陶然能感受到身体在迅速衰弱。
他很大可能会死的,他死了章铮怎么办?
就算能创造奇迹,那他也会在接下来几年内拖着章铮。
他得先化疗,化疗效果好才能手术,头发剃光,瘦得皮包骨,还可能在一段时间内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变丑变脏,变成一个负能量黑洞。
陶然知道章铮不会嫌弃,尽管章铮洁癖严重,但他对章铮来说一定是特别的。
章铮会心甘情愿让他成为拖油瓶。
但他怎么舍得。
可是他只有章铮。
“哥,我,”
“陶然,我准备结婚了。”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飞机飞行过程中,空姐走到陶然面前,礼貌地询问,表露担忧。
实在是陶然的状态太奇怪。
正襟危坐,神经质地反复刷着手机,泪流满面。
一眼能看出来的精神紧绷,绷到仿佛随时就会断裂。
陶然抬眼,脸色苍白,眼里却红血丝遍布。
嘴里张张合合,耳鸣突如其来。
陶然听不清自己对空姐说了什么,或许他只是摇了摇头。
没一会儿,空姐给他端来一杯热水。
章铮的结婚对象叫李嫣然。
豪门备受宠爱的独女,家庭资产虽然远比不上章家,可在其他一众企业家中也算翘楚。
门当户对。
优秀的女性企业家,it最年轻的金融博士者之一,每年为山区贫困儿童和山区医疗救助捐款上亿元,创新创业眼光毒辣,盘活家族旧产业,前途风光无限。
身体强健,热爱各项运动,博览群书,成熟漂亮。
陶然反复读着预先查找保存的资料,怀着卑劣的想法,想要找到这个陌生女人的坏处缺点。
“哎。”
陶然长叹一口气,笑得比哭难看。
多优秀的两个人,多相配啊他们。
他无处责怪,只能怪自己,怪自己为什么生来是个男儿身。
如果他是女孩,章铮应该会也考虑一下他吧,至少不会这样决绝。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航程,到饭点,陶然努力多吃一些,吃得艰难缓慢。
他又想到章铮,前十几年他真是被章铮惯得太娇贵。
那样身份地位赫然的人,从十五岁时开始,亲手给他做了十几年的饭吃,照顾饮食,哄着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