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本该属于他的都城国土。”
姚越听到“川建王”三字,牙齿重重咬下,险些被嘣着,他飞快地沉下脸,呵斥住饼贩子,“不可…不可乱说!”
他环顾了眼周遭,见来往行人如常,便低了声音,好心提醒,“此是忌讳!”
“川建王两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世上也根本就没有什么鬼呀魂的!他被砍掉的脑袋就在这街外的东市悬挂了整整七日,后又被人收走连同尸骨一道挫骨扬灰,就连川建王余党如今也已皆被伏诛!老人家,你可莫要再妄言了!若是被何有心之人听去了,可是断断讨不得好!”
新帝江寒祁登基后的第一年,便设计将川建王赵远净捉拿砍首,此后,还在朝臣廷将之中大力清查川建叛王旧部。
江寒祁的原话是,“斩草除根,宁错勿枉。”
那段时间,每日都有京官暴毙于府中,亦或者是被探子套走,不知所踪。一时间,朝中旧臣所剩者居然寥寥,直到今岁科举之后,进了一批新登科的学子入仕,官场才至充盈些许。
不夸张地说,这上京城中,满街尽埋公卿骨,就连他现在脚上所踏之地,怕是那深雪之下,都藏着红雪枯骷。
当然,这一切只行暗道,百姓并不知晓。
民间只说是,新君仁善,大刀阔斧肃清贪官污吏,举人唯贤不看门第,是位明君。
不过,姚越嘴上虽这么说着,但心中却知晓,川建王曾经的余党,并非全被诛杀。
宫中…就还留了那么一位。
姚越思及此,又拿出两枚铜板,对那饼贩道,“再给我包几块烧饼装上,油纸垫厚些捂着,莫散了热。”
*
姚越回宫时,已很有些晚了。
宫道人迹罕至。
太医署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姚越揣着烧饼,扒开枯长藤蔓,正要从后门偷摸着钻溜进去,却听得一声断喝在耳边炸响。
“我一听这后门有动静就知道是你!”
“臭小子!又去哪儿皮了?”
后门被人推开。
太医署院使陆儒横着一张老脸跃然出现在姚越眼前。
姚越先是一惊,旋而陪起笑脸, “我今日休沐,想着索性无事,就出宫去逛了逛。不远的,就是皇城德庆门出去的那条正街,来回一个时辰都不到。”
姚越机灵,将那几块烧饼掖进衣兜深里藏好,方才几步上前,搀住陆儒的胳膊,陪他一道往里走,“陆大人,这夜深风寒的,您怎还不安寝?守夜值班的事,交给旁人去做就是。”
陆儒转了脸色,对姚越长长叹息,“也不知到底是怎的,我这眉心从辰起时就一直在跳。总觉得,今晚有事要发生,我越想这心思就越重,哪里还能睡得安稳?”
陆儒停下脚步,遥遥望了眼宫墙的东南方向,“上次,那位的事,可就差点儿要了我的这条老命!若是再多来几次…我怕是…怕是…嗐…”
“不会的。”
姚越虽在宽慰陆儒,心里却也浑不是个滋味,“您说这陛下的心思,也是难猜…不杀,就这么囚着禁着…囚就囚罢…偏偏还…也不知究竟何时才算是个头?”
“可不是?一天天的,这脑袋都快别在了裤腰上…稍有不慎,怕是会要了这条老命啊!”
“陆大人别担心,今夜定当无事!我午后经过德庆门时,正瞧见有人抬了轿子进宫,问了当值的管事,说是陛下宣诏柳大人进宫,这不,晚上有柳大人陪着,哪里还管得了和欢斋的那位?顾不上的。”
“柳大人?是刑部新上任的侍郎官,柳廷则?”
“是,去岁钦点的探花郎。说是那相貌…一等一的…圣上宠得紧。”
这一老一少的说话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行过太医署院,然而,刚进到正厅,便瞧见一群人举灯正候着。
黑压压的人影被曳着的烛火拖得老长,犹如曈曈恶鬼,招摇前来。
待走近些,才看清,原来都是宫里的人,有宫娥太监,还有提刀的侍卫。
陆儒面色大变,惊呼一声,便拉住姚越齐齐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