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向暖不明白自己的痛是怨恨还是愤怒。
心口的痛早已愈合结痂,长出的稚嫩新肉,还未到能抵御伤痛的时候。
十几年前,钟向暖在自己最天真烂漫和果敢地和岑尧相识。
若干年后,她和岑尧再次相遇,竟然还是自己在自己最灿烂的年纪。
钟向暖的瞳孔里出现岑尧时,岑尧也看到了她。
“你就是周渡野的朋友吧。”岑尧扬起自己最温和的笑意:“他醒了,你进去吧。”
岑尧没有认出钟向暖,一是长得不像,二是他不知道眼前女孩的姓名。
钟向暖垂下头,耳边的碎发遮住她晦暗的眉眼。
岑尧收回眼神,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钟向暖的心房收缩都比平时快了几分钟。
岑尧救了她和周渡野?
钟向暖害怕岑尧跟她一样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更害怕岑尧是在装作不认识她。
夫妻数载,钟向暖很了解他。刚才岑尧的那副人畜无害的笑,旁人看来是温润如玉,但她知道,岑尧在演戏!
他最会演戏了,上辈子自己就是被他骗了!
“我推您进去吧。”护工和岑尧打过招呼后,柔声跟钟向暖说。
周渡野躺在床上,阳光那么好,他却冷得直发抖。
金维泽不但回了国,还改了名字,成了富二代。
人生如梦似幻,这些年他一直骗自己,用这样的想法安慰自己。
他一直以为金维泽会像只过街老鼠一样逃出国,在国外的阴沟里夹着尾巴做人。
结果并不是,金维泽过得很好。
他想买下那套房,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赚钱、攒钱,但是依旧差三分之二的钱。
可是金维泽简简单单,就买下来房子。
他用这份再见礼刺激他、嘲笑他。
卖房的是他爸,买房的是他。
害他成为残疾人的是他们父子,而救他们于水火的人是金维泽一人。
周渡野眼角湿润,有水珠儿滑下。
“你很疼吗?”钟向暖还未从刚才的余悸中回过神,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周渡野不想说话,他从没有这么难受过。
“你要不要给你爸爸打一个电话过去。”
“不用,他来了。”周渡野看着她,莫名有一阵挫败感。
钟向暖没料到周凛仁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啊?叔叔怎么知道的?那我爸妈是不是也要来了。”
钟向暖有些后怕,他们家应该在周渡野过来的时候,就告知周凛仁。
现在周渡野伤得这么厉害,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周凛仁说实话。
“你现在回安南吗?”他们现在还在钟向暖的老家,周渡野伤得这么厉害,肯定是转去大医院好。
周渡野摇摇头,他身上的烧伤很痒,额头阵阵发晕。
“要不要跟周叔叔说吗是怎么伤的?”
如果说出去,她爸爸妈妈估计也要被连累。
可是不说,周渡野的一身伤也说不过去。
被发现再坦白还是主动坦白永远是一道纠结题。
“你是不是害怕我爸责怪你爸妈。”周渡野抬眸看她。
钟向暖躲开周渡野的目光,骤然沉默,咬着唇瓣半晌没说话。
周渡野说出了她的真实想法,她有些不齿。
“我只是觉得……我怕周叔叔爱子心切。”钟向暖越说越离谱,前言不搭后语。
“周凛仁爱我?”
一天听到了两个大笑话。
金维泽说他这么多年一直对不起自己。
钟向暖说周凛仁爱自己。
周渡野嗤笑一声,他真的很生气,气到胸口闷痛,本来都要晕厥过去了,但看着钟向暖无措地眼神,他突兀地笑了出来。
周渡野被钟向暖取笑了。
“对不起。”钟向暖呐呐道,声音细如游丝。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希望我能跟我爸重归于好。”周渡野有些无可奈何。
他跟他爸和好,乖乖地跟他回北京,周凛仁一高兴,兴许就不会追究钟家的责任了。
“不会啊,你怎么能这么想。”钟向暖觉得莫名其妙。
“我不是电视上那些无良的调解员,因果关系在那,我不会一味劝和。”周渡野这么多年的伤痛她都看在眼里。
钟向暖不是大义灭亲的人,她不会因为友情而抛弃自己的家人,同样,她也不是圣母,会因为长辈二字道德绑架。
“那我如果跟周凛仁回北京你怎么想。”周渡野冷冰冰吐字,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
去京北?!
钟向暖愣了愣,眼眶泛着微粉的潮红。
“周叔叔要你去的吗?”钟向暖压住内心的愕然:“你要去北京养伤吗?”
周渡野不知道钟向暖是真傻还是装的,总之,看到钟向暖懵懂的眼睛,他的一腔怒火顿时无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