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班头大笑,骂道:“就你这狗样。”他走到墙边,从废墟里也揪出断藕,奇道:“奇怪,又不是九月,哪儿来的这样多藕?”
……
巷旁便是长河。
逢雪站在河边,水面平静,群群银鱼游过。
她慢慢蹲下身子,思索此事,仍觉有许多疑点。譬如,妇人的尸骨为何会变成藕呢?
那牢中狱卒吃的又是藕还是人?
鱼若食人肉会化作水鬼回家,云螭临水,不可能没溺死过人,怎地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
不对。
也许不是第一次。
逢雪将手伸进水里,许多细小的白条在水下啄着她的手指,麻麻痒痒的。她垂眸看着鱼群,忽觉不寒而栗。
“是你吗?”她望着河面,轻声唤:“朝朝。”
平静的河面忽然荡开金色微澜,随后,江风徐徐吹来。
先有涟漪,后来的江风?
逢雪蹙了下眉,又喊了声“朝朝。”
这次她等了很久,却不再有江风拂面,涟漪轻摇。
眼前又是青山绿水,如画长卷,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
朝朝伸出的手,还未碰到水面,便被捏住了手腕。
她吃痛地喊了一声。
“不要碰它。”身后的人说。
“可是有人在叫我。喊我的名字。”
“是谁?”
朝朝瞥了眼水面,手指在水上点来点去,“是这条鱼儿、不对,是这条,啊,它游走啦!”
那人把她扶起,“我们离远些,别惊扰了龙
王。”
朝朝扯了扯,没能把手扯出来,她几番回头,恋恋不舍地看向身后,“我想看鱼儿。”
“几条鱼而已,何必在乎?你曾立誓守龙脉五十年,还有七日,便能江山永固,国祚万年,你就自由了。”那人回头看来,“殿下,你为何不笑呢?”
……
还有七日,就到祭龙神的日子了。
虽没到庙会,街上显然热闹起来,路旁左右挤满各式各样的小摊。
“好!”一阵喝彩声传来。
是万戏班在那儿表演幻术,彩烟里巧手翻飞,变出一只只飞鸟,一条条游鱼。
逢雪站着看了会,挤在人群里,听人们欢声笑语,看花瓣飘飞。
戏法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热闹红尘扑面而来。
司猴儿见她在台下,做几个鬼脸,表演更加卖力,惹来一片叫好。
逢雪微微笑,丢出几枚铜板,转身走到街上,默默往前走。
前方,一队人抬着祭品,往龙王庙里走去。
她买了个烧饼,边吃饼,边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去庙里上香的香客很多。一个大婶提篮,笑问:“姑娘,你也去上香呐。”
逢雪“唔”了声。
“姑娘带什么供品了不?买香了没?”
“供品?”她看了下手里被咬了个缺口的饼子,“这个可以吗?”
大婶的面色变了,“你怎么能这样呢?龙王爷会发怒的。”
逢雪继续吃饼。
“大婶这有香,一铜板一支,买不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大婶追上来,“姑娘,你去一趟庙里,都香都不买,龙王爷真的会发怒的。”
逢雪又“哦”声,把最后一口饼子塞入嘴里,擦了擦手上的油渍,“不要紧,我还带的别的供品。”
“什么?”大婶狐疑盯着她,不见她身上像带什么的模样。
少女伸手摸向发间,青丝散落,一把剑被她提在手中,“我的剑。”
龙王庙在一座小山上, 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在香客中,提剑的少女显得格格不入。
行人纷纷侧目, 纵有人想上来阻拦,却被她冷肃神情所摄, 不敢靠近。
逢雪拾级而上, 脚踏青石台阶, 风声穿林,树叶沙沙。
香客们的声音静了下来, 点点细雨迎风洒落。
不听穿林打叶,只闻自己平稳的脚步声, 冰凉雨点打在面上, 衣物渐湿, 寒意透过布袍,粘稠贴在身上。
她紧握手中剑,一步一步走到龙王庙前。
石阶之上是三层大殿,十二根朱红柱子擎住大殿, 碧瓦朱甍, 雕梁画栋,仿佛贝阙珠宫。
看来香火不曾断过, 常年受到供奉。
逢雪冷哼一声, 抬步迈过庙门, 一道人影背对她,立在萧萧风雨里,旁边是等人高的石雕香炉, 石雕模糊,刻满岁月痕迹, 清淡幽远的道香从炉中漫开。
她不由多看两眼,想起了山上古老的道宫。
“阁下不是来上香的吧?”
“来问个问题。”
“什么?”
“若不能庇佑一方,反而纵容妖邪,何以称神?”
风雨中的人轻笑了声,“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