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看到那把折扇的时候,海瑾朝便猜到了。
“先前是我一时冲动,你做事向来自有章法,我不该挟恩,强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
海瑾朝听他这么说,又将折扇从袖口中拿出来,“只要不是违背大周律法的事情,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见他又要将折扇交还给自己,苏鹤行连忙摆手道:“我已经还给你了,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大约也能猜得到,我同你先前所认识的,不一样。对这样的我,你觉得……还值得你相交吗?”
海瑾朝把折扇塞到他手中说道:“我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自幼在梁都,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你若待我虚情假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若是穷凶极恶之徒,我也不会放任你到现在。”
折扇的触感冰凉,苏鹤行扯唇:“如今你话倒是比先前多了。”
海瑾朝睫毛微动,他看向苏鹤行说道:“那如今你看我是不是比从前更讨姑娘喜欢?”
……
是夜
赵无坷回来的时候,已是夜深时分。
苏云漪坐在院中,淡白色的月光打在她鹅黄色的衫裙上,显得她比往常还要明丽几分。他连忙走过去道:“你在等我?”
苏云漪抬眸望向他,今日他穿着身藏蓝色劲装,腰间如常挂着配饰。方靠近过来的时候,她便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
建宁帝体恤他们才回京不久,有意让他多休整几日。特许他过几日才会到刑部任职。可这几日他却是一早就不见人影,就算是元七,对他的行踪有时也说不上来。
她皱眉:“你去哪了?”
许是在外头久了,女子的发间落上了花瓣,赵无坷随手替她摘下:“进去说吧。”
苏云漪点头,同他进了房中。
“今日你二哥不是要过来吗,你们两人谈事,我也不好打搅你们,让你们不自在。”赵无坷进了房后便开始同她解释,“不过我留了人在院子附近守着。”
他说着,又从怀中将一只玉盒拿了出来,讨好地看着她道:“今日出去得急,忘了同你说,这个就当是我赔罪。”
其实他是让元七给苏云漪留了话的,但那时候事态紧,他便只说了有事出府,却没说是去了哪,去做什么。
苏云漪将玉盒打开,就见到了里面躺着的一对鎏金耳坠,她眼睫微动,“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见她盯着那对耳坠,赵无坷只当她是喜欢了,眉眼间没了方才的小心翼翼,略有些得意道:“我今日看到这对耳坠,便觉得你会喜欢,就买回来给你了。”
‘嘭!’
他话音刚落,苏云漪便将盒子合上了,推到他跟前说道:“我不喜欢。”
赵无坷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还要说话,却见她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片刻后又别开头说道:“赵无坷,我想同你和离。你找个由头,寻到时机便同官家和太后提吧。”
赵无坷听见这话,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苏云漪提醒他说道,“和离了,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关系了。”
她说罢,便垂下眼睑,等他回应。
苏云漪是个不会开玩笑的人,更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她是真的想和离。赵无坷嘴角的笑瞬时僵住,他看着苏云漪,她低着头,手里紧攥着帕子,他看到她手背上的血管。
似乎从几日前在客栈那日开始,苏云漪便一直奇奇怪怪的。他同她说话,十次有八次,她不会理他。真到迫不得已同他搭话的时候,能点头绝对不张嘴说话。即便张嘴说话,眼睛也总是避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无坷开口问她道:“我……我可有做错什么了?”
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将他心中的恐惧暴露出来。当然,苏云漪也没有听出来,她正如受凌迟般等着赵无坷的回应,不会在意这些事。
对于这些日子以来苏云漪的反常,先前赵无坷只当她是忧心苏鹤行的事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中惹到她了。
偏偏赵无坷在脑海中反复回想自己近几个月的所作所为,仍是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得罪苏云漪了。
苏云漪抿唇,她低声说着话,像是自言自语:“你什么也没做错,是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想离开梁都了。所幸这次的事情过去了,我的事情也不会连累你和王府。”
深知她从来都不是随口说说的人,赵无坷不禁心头一紧,他连忙问道:“为什么想离开?你应该知道,苏无咎现在正想方设法的对你下手,你若离开梁都,那他可就真的无所顾忌了。”
苏云漪眼睫微动,低声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赵无坷语塞,他撇头看了眼窗外,树影婆娑,此刻,他的心却在狂跳。
他是害怕。
他怕她真的离开,怕她陷入险境,也怕自己从此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随即他觉得自己有些荒谬,一个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