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成为值日生,得到正当共处的机会。
尺言向来勤于收拾,时间又清闲,每次有清洁任务,几乎都是他包揽。他坐在一角课桌,认真抹着课室的粉笔盒。
迟雪干了一会活,停顿,抬头看看他。她仿佛看到郭雨生在擦拭花瓶,一样的坐姿,从未来到现在。
这让她犹豫一瞬,半秒后,她坚定地出声喊道:“尺言学长。”
尺言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回应:“嗯?”
迟雪完全把抹布放下,站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中间隔着课桌。她垂眉,又凝目看向父亲。
光从窗户照进来,夕阳倾斜而下,拉出金黄的倒影。教室里一切,包括每一粒尘埃都分明可见,除了尺言低下的半边脸,迟雪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迟雪控制不住自己,她默念好几遍的话语,到嘴边还是会颤抖。这份真相太过沉重,即便她做好了准备,可压在喉咙时,还是如鲠在喉。
“怎么了?”尺言问,仍旧低头,没有看向迟雪。
“我,其实,”迟雪没有发挥出自己想象的那份坚毅,在别人看来,是扭捏结巴,“我,”
“我其实,”她马上就要坦白了,将自己的一切,和他的未来,向年轻的父亲坦白。这是否会让未来改变,会让她消失,她不清楚,可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这会对父亲的命运有所扭转。
“……”尺言突然轻笑一下,声音清脆。
迟雪愣愣,这不合时宜的笑,把她打断得措不及防。
他把擦干净的装饰物放在桌子上,底部磕出闷响。尺言动动身子,仍旧保持着侧对她,微微抬头,看一下天花板,又低首。他的手撑着桌子,发问:“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很早就想问你了。”
“那个,”他嘴角微弯,略微显示出不自然和尴尬。
他低声,询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迟雪瞬间一僵。
她顿住:“……为什么?”
“不是吗?”尺言身子微动,仍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安静温和,解释道,“你总是粘着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过分热情,还总是想靠近我。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看来是我误会了。”
他的温声把迟雪脑子冲撞得一片空白,迟雪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不是。”她呆呆地答。
“嗯,好。”尺言放下抹布,温和回应。
迟雪以为父亲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已经不止一次强调过,她想和他做朋友。她以为她已经和父亲是朋友了。
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尺言的笑容让她认清了现实。在尺言眼里,他们只是互相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谈不上任何关系。
过去的发生一切,那些点滴、那些对话、那些拥抱与关怀,都是她的自我感动。在尺言眼里是无理取闹、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在对他提奇怪的要求,是没有边界感的相处,让他不适,让他无所适从,甚至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生活。
迟雪的心全凉了,一桶冷水将她从头泼到尾,连骨头都透着寒气。
“怎么会?”
“我不是你的倾慕者,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是你的女儿,来自二十三年后,我不叫林雪,我叫迟雪。你不叫尺言,你叫郭雨生!”
“你会在你四十二岁那天死去,在红灯的斑马线上,就因为和我吵了架!”
“你会毁容、会贫穷、会过得很惨,穷困潦倒。你会成为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你会死得稀里糊涂!”
“你还不清楚吗,我在救你啊,我在救那个被车撞死的爸爸。”
所有的光都停滞了,教室一瞬间从明亮变得暗淡,分子漂浮在空中,全部东西都安静凝固。
“是吗?”尺言轻声地问。
迟雪的心怦然,她感受到父亲在动容,她刚刚冰冻的心融化了一滴。
“是真的。”她轻声回,眼泪快要流出。
尺言用抹布抹了两下手,深吸一口气,接着放下抹布,转过身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