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无形的结界,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那是一张传送符,是宋轻舟之前闲着无聊时送给他的。
江寄雪把传送符举到眼前,点燃符纸,在眼前的结界上烧开一个入口。
他像一根羽毛一样飘然潜入,沿着枫和馆中楼阁高低错落的屋檐,墙壁,横梁,屋脊游走。
浓重的云层中打了一个闪,把眼前的院落照得雪亮,他的行踪却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一只蝴蝶,无声地滑落到枫和馆最中心的一座建筑。
那是宋鹤眠的书房。
他轻捷地翻进屋檐一角下,将身形完美隐藏在黑暗的角落。
接着朝这座建筑内看去。
——什么也看不见。
谈话的书房在最里侧,但他如果想进入这座建筑,必然会引起房间里人的注意,所以,江寄雪从袖中取出一片纸人,然后塞进窗缝,这是分身术的一种。
如果他需要,纸人就是他的耳目。
纸人顺着窗缝溜进书房,成功避开了房屋主人设下的阵法结界,来到唯一一间亮着烛火的房间。
房间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宋鹤眠,另一个是穿着一身黑衣,套着罩帽斗篷,把脸和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那人不仅身形被完美的隐藏,连声音都掩盖得很好,使人无法从外形判断他的身份。
他开口是一种奇怪的声音,不男不女,又粗又细,“你竟然直接在三司狱中动手太蠢了!现在朝中所有人都在质疑陈清泉的死因,这样根本不能打消他的怀疑,反而会让他更急迫地寻找真相!”
宋鹤眠显得有些急躁,“我能怎么办!陈清泉不死,他马上就会供出我来,这家伙现在根本不怕我。”
黑衣人道,“为什么不等我动手,我已经告诉你不要擅自行动,如果他继续查下去,我保不住你,你知道,谢家的案子绝不能被翻出来,如果你被问罪,你死得只会比陈清泉更快!因为你知道的更多。”
宋鹤眠不安地道,“这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年心慈手软,非要留他一命……”
“闭嘴!”
宋鹤眠恨毒地看了眼黑衣人,奚落地笑道,“真可笑,你连谢言鸣都下得了手,却不舍得他的儿子?还替他留着血脉,现在好了,他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他……他当时才九岁,什么都不知道……”
宋鹤眠几乎声嘶力竭,“他总会知道!必须除掉他!”
“不能让他再继续查下去了,连山,你知道这件事会牵扯到谁?他已经脱离了你的控制,从他知道江宁水患的真相开始,他就必须得死,你心里很清楚,如果继续犹豫下去,只会多搭上我们的命而已!不能再拖了……你如果下不了手,这件事由我来做,他体内的噬火是个好机会,给他的药已经换了吗?如果下次发作,最好让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我会想办法,让我自己来……”
忽然一道明闪划过,飒飒的凉雨洒落下来,初春的雨,夹着雪粒,冷得刺骨。
有人说,大部分人的人生分为三个阶段:
1,出生
2,这啥啊我草
3,死亡
江寄雪的人生现在就处于第二个阶段。
他如遭雷轰电掣一般,身体僵得像截木头,从听到那声“连山”开始,他全身的血仿佛倒流回去,不知不觉早已一身冷汗淋漓,四肢好像失去知觉,耳鼓乱鸣,两目充血,脑海一片空白。
有时候,一句话就抵得过千言万语。
他几乎不能再控制着隐藏自己的气息,一时间仿佛天崩地裂乱石穿空,十三年前的大火,族人的鲜血,母亲的哭泣,他冲出噬火阵第一次醒来,十三年间,被他称作父亲的那个人,那张常常笑着慈爱的脸,历历往事一一清晰闪过,又好似一团雾,一片空白……
“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父亲。”
“你姓江,你叫江寄雪。”
“有哥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都是假的吗?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所相信的一切。
“什么人!?”
江寄雪的气息终于被察觉,紧接着一张符咒从房内直直朝他袭来,江寄雪眼前模糊不清,被一击而中,那是一张炎爆符,击中的瞬间贴着江寄雪前胸炸开,被他强行用灵力压下,但还是被震得从檐下弹飞出去。
尚不及落地,书房里一个黑影已经蹿出,寒芒一闪来到江寄雪身后,一柄黑刃无声无息地朝他后心贯穿而去——
御术练到“大乘”境界,聚气成刃便是黑色的,没有刀光,挥出时看不出招数和形状,亦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
无形无影,杀人如草不闻声。
如今这世上,传说达到这一境界的只有两人,一位就是眼下这位东圣府府君,江大海,一位,是如今的九五至尊,当今陛下,君圣禧,不过因为这位陛下从来没有与人交过手,所以唯一为世人所见过的大乘境的高手,也只有江大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