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霓衣说,“万不得已,我们千里传音。我想咱们的本事,他们俩应该还听不见。”
她听到后面这句,扑哧一笑,“这就看透了?”
“这几日看泮林,无非那样。虽然老实干活,但实在聒噪。你猜他是个什么?”
“雪白雪白的,不是鹤吧?魔界应当是没有鹤的,但是——”
“雪鸮。”霓衣凑上来,“所以雪白雪白的。”
“哦……诶但是……”
如果泮林是只猫头鹰那么,暮霜呢?
“我不觉得他对我能有什么威胁,至少不是现在,他们肯定是会帮我们把事情办完的。所以你放心大胆地去,要是什么陷阱,我也相信你肯定可以脱身,大不了千里传音,我来救你。”
霓衣笑,她也笑,想说“还要你救”,又觉得这是两人结伴以来第一次彻底分开行动,习惯了朝夕相处,一下子要分开,竟然有些抗拒。
霓衣从她的眼里看穿她的心,大着胆子靠上来——或者也是被月光蛊惑——两手覆在她手背上,像是在安抚,在向她保证,“想起来不也是好的吗?我们不要带着谜团生活。”
我们不吗?她一时想起之前记起全部之后的苦楚,至今不能解,也许知道了也无法解开。
但是霓衣要她这样做。
许是同样被月光蛊惑了,她觉得霓衣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好。那我后日就走,这边事处理得也差不多,就交给你和泮林。”
“嗯。”
然后霓衣凑上来,轻轻吻了她的脸颊。她得承认,在霓衣身体向她倾来的时候,她的心跳霎时赛如擂鼓,但是柔软嘴唇轻轻接触皮肤的瞬间,一切都安静了,像四五更天的深夜,万籁俱寂,无有任何烦忧。
凡事不在任何一刻停留,连死亡都不会。人所能做的,只是占有当下罢了。
第三日的清晨,暮霜唤来另一只金翅大鸟,二人坐在背上,一路向西南边飞去。金翅大鸟飞得极高,从空中俯瞰地面,尽如蝼蚁。她看着风景,用余光打量暮霜。暮霜大部分时间还是保持不怒自威的面无表情,此外偶尔还流露一种高傲。她一开始觉得这是暮霜作为一只拥有高深修为的鸟正该有的,后来渐渐觉得这样飞多了肯定会予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而这也许就是鸟族共有的傲慢的来源。
如果觉得自己生来高人一等,哪怕真的高人一等,也不是什么好事。
渐渐靠近炎魔地之后,地面上的景致改变,位置上比之前她们来找钓星的地方更偏,地上更无草木,全是乱石不说,山石俱是漆黑,土壤全是黄沙,荒芜不毛,莫此为甚。自空中看去,目力所及无不如此,广大而无生命的地带。她心事重重,一边怀疑暮霜是不是也是一只猫头鹰、如果是那么会不会就是袭击她和霓衣的那一只,一边又觉得暮霜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去会遇到什么,自己追寻的到底有没有被追寻的价值,真的应该这样做吗?
这荒原千里的不就像你迄今为止的人生吗?一片破败,一片荒芜。
但答案,
金翅大鸟渐渐飞低了。
也许就藏在这破败里。
只是,破败里才是答案,答案会是金子吗?
往眼前的山洞去的道路一样崎岖,乱石中勉强能看出羊肠小道的存在。暮霜领着她走进洞去,里面一片明亮温柔的黄色光线,地上的阵法虽然只是在沙地上画得,却十分清晰,正中插着一把古剑,似乎等待着来人。
暮霜站住,对前面喊了一声“大人”,一个身影从前方走了出来,一袭白得泛蓝的长袍,头发在额顶随意挽个发髻,插了个普通的碧玉发簪,背着双手,见了唐棣笑道:“你便是唐棣?”
那双手五指修长,如同利爪一般。唐棣看这人的脸,别的不说,剑眉向上翘起,不像猫头鹰,像,嘶——
像蛟。
第六十一章
“我便是。不曾请教前辈大名。”
那人笑笑,“名字不过给人叫的,日久天长,终究要忘记,就像苍生所谓的‘来历’,日子久了谁在乎?我不过是个懂得些稀世阵法的人,勉强使之不失传罢了。暮霜前天与我说,你有和她一样的需求,萍水相逢,我们何妨不知姓名,只处理你想解决的问题呢?”
对方说话的时候,她固然礼貌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也趁机打量着对方的气质,此时着一番话虽然说不上滴水不漏,但到底是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她也就点点头以示无意见的认可,顺着对方的修长如爪的手,走向地上的阵法。
“多谢大人。我只需要走进去,然后?”
“走进阵法中,站在中间,以手触剑,闭上双眼即可。你还可以握着剑柄,尝试把它拔出来。”
她敏锐地从眼角看见暮霜在听到“拔出来”的时候脸上闪过惊讶的表情。一闪而逝。
“好,我试试。”
一边走一边看阵法,自己也清楚,至多只能判断阵法是否有害,其原理是断然看不出的。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