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我来接你,临时有点事,就从另外一边绕过来了,差点来不及,就借了一辆单车。正好遇上,这帮王八蛋,吴四宝胆子大了,他们也觉得自己鸡犬升天了。殊不知吴四宝也是鸡犬罢了,狗日的瘪三……”
等两人一道走了一截,互相安慰了一遍,又从糕点店里出来、拎着满手的东西,她忽然问:“你刚才说…”
“说什么?”
“说他们怎么敢来动你,难道你也是青帮的人吗?”
说完她笑了,努力化解。这样的化解她还是会的,化解得多了,就不像正式的问题了。
汤玉玮也笑,那笑容仿佛真的不把这当回事,“你也信?那是吓唬他们的。”
“那你打哪儿学的那身功夫?”
“那,就是一个故事啦,漫长的故事……”
她挽起汤玉玮的胳膊,把糕点盒子从汤玉玮手里接过去,“跟我说说。”声音低得,不像是撒娇了。
汤玉玮好像愣了一下,沉默了短暂的几秒,“好,我都告诉你。可是很长,你要耐心哦……”
作者有话说:
{25}《大地之歌》(das lied von der erde)是奥地利作曲家古斯塔夫·马勒的一部大型声乐交响曲。马勒写明作品“取材于汉斯·贝特格的《中国笛》”。作品一共六个乐章,采用了诗人汉斯·贝特格的意译诗集《中国笛》(die chesische floete,1907年出版)中的七首唐诗作为歌词。
{26}《大地之歌》的歌词依据是来源于两本法语中国古诗译集——法国女诗人、作家及东方学家朱迪·戈蒂埃的《玉书》(法语:le livre de jade)和汉学家德里文(arie-jean-léon, aris d\&039;hervey de sat denys)的《唐诗》(法语:poésies de l\&039;époe des tang),两本均有错漏,至今学界无定论,此为假定裴能直接看出来。
{27}王维《送别》,亦被应用于《大地之歌》中。
{28}上海话语揍一顿。
第七章
下午四点,中医说是人的阳气最弱的时分,最好是吃点喝点,才有力气。丁雅立一向不太喜欢这种说法,她胃口小,所以要是四点吃了什么,晚上就越发吃不下去。何况阳气弱就弱,她又不需要抛头露面,无须鼓起勇气做什么——
可现在不是,现在她也许真需要勇气,当然还要机灵,需要善言辞、甚至巧言令色。
电话就挂在那里,她觉得自己的腰肢沉重,站也站不起来。
上周,那76号瘪三头子的瘪三老婆{29},带着人进租界,被英国巡捕抓住,手下人竟然敢开枪打巡捕,难不成觉得位置靠近他们的巢穴,就没人敢欺负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双方各有死伤,丢人现眼。那瘪三老婆倒是没死,唯一一个没死的。没死也就罢了,谁知道往后竟然接连死了好几个公共租界的巡捕,真是没了王法!他们自己犯法,还敢报复!
只是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好笑,“王法”难道就是不准杀这在中国人的地盘上圈地的洋人吗?这本质上不就是没“王法”的,尤其在父亲看来,率土之滨怎么能不是王臣?
这都不说了,都因为这些瘪三在公共租界杀人,母亲现在根本不敢出门去公共租界和华界。不去也就罢了,不去不是更好吗?每次听到母亲的唠叨她就想这么说,不去更好,趁机戒了不是最好!父亲不敢去见老友,没人陪着打牌,母亲不敢去烟馆,没人一边聊天一边抽大烟,还老是唠叨家里的没有烟馆里的好,法租界最好的烟馆也没有华界她去惯了的那一家好——为什么?为了那烧烟人的手艺!——烟瘾心瘾一道犯,成日在老宅里念念叨叨没个完:终于,来找女儿女婿。
说什么儿子侄子孙子都不如女儿女婿管用,她连假笑都不想笑了。若没有这个事,他们未见得看得起盛东声多少——后富的,没教养——也想不到要去利用盛东声的关系去行方便。
可现在有了,现在他们需要,现在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哼哼唧唧、念念叨叨、眼看就要嚎了。他们觉得平日里娶了他们一把年纪嫁不出去的唯一女儿的女婿——因为这一点估计也不是多好的人,都是三婚了!——这时候一定会有手眼通天的能力。
没有,盛东声满口答应,半子赛亲子,回过头对自己说,我不太好出面。
她就坐在一边听着他满口答应的,等两人走出来回到车上,简直是招摇过市地开回家里——有车,日本人不会拦下来检查的车——他这么说。她都愣了。
能预料到吗?也不是不能。只是不能想到他人前人后的神情差别这么大。她甚至忍不住要对自己说,行了,至少他选择对你坦诚,至少他对你是诚实的,哪怕欺骗对象是你的父母。
接着,盛东声说,但是你可以去找一找万小鹰,她应该有办法。
她也不是没想到。她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