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寻找更多的柴了。
洗漱完毕,顶着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头发,唐俐走进厨房,开始用微波炉加热切片面包——这也是卫纬教的,卫纬当初说想吃热的没必要买烤面包机,烤面包机只能烤面包——面包片正在微波炉里转圈呢,她才想起来其实可以抹上果酱再转,虽然说热了再抹似乎更符合实际,但是……
觉得晚了,感到后悔,无法补救,于是放纵自己不补救,继而又觉得如鲠在喉——果然不伶俐。
也不洒脱,妄谈不羁,许多事情知道了不愿意做,许多道理都明白不愿意践行。这是自己,是唐俐,不是卫纬。
因为夜里没睡好,要么总觉得自己没睡着、脑子里乱哄哄地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要么睡着了但是在做纷乱的梦,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端着咖啡拿着还是忘记涂抹果酱的面包,坐在小餐桌前,一眼望去,大雨依旧。不知道从何处来的云层,下了这么久还没完?
不知道卫纬喜欢自己哪一点,难道这么多年,对自己还没有厌倦?以前觉得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一点,是自己最享受的一点,是自己情愿一直离不开卫纬、让卫纬一直在自己生命里占有一个地位的甜蜜原因。现在卫纬往前走了一步,就一步,实际上是正常的、往下就应该自然发生的一步,自己就警铃大作惶恐不安了。
也许卫纬早就跨越了这一步,只是现在才说,她一直这样。
唐俐喝一口咖啡。
又或许,我从来都不知道卫纬应该是什么样子,她了解我,我却未必了解她。
昨晚上——或者今天凌晨——做得许多梦里,有一个梦境中,她梦见卫纬出现在自家门口,在敲门——还没看猫眼也没收到消息就知道是卫纬,仿佛心灵感应这时候又灵验了——自己一边往门边走,一边想,卫纬难道是空降的吗?她是不是还给自己带了花?卫纬很喜欢给自己送花,虽然也喜欢说送花是很没有实用性的事情。想想吧你还得收拾它,凋谢了看着多难过,卫纬说。
不过要是送了你会因此觉得开心,那还稍微值得一点。卫纬也这么说。
开门之前她依然想着卫纬会不会带了花,如果带了,会是什么花。当她和自己说完那样的话,那样明显表白并且带着她对自己一贯的温柔的话,她会带什么花来?这简直像是电话里表白之后上门来求婚——
梦里她压根儿没有想自己其实不愿意接受卫纬这件事,就像往日的很多时候那样,只顾着想好,忘记了坏。
直到打开门,看见卫纬,卫纬穿着自己见过的衣服——也许是三年前的那一套,也许是去年的那一套,记不清了——笑着,手里当然握着花,花朵鲜红,是平日里卫纬不愿意送、觉得俗气的红玫瑰。鲜艳欲滴啊,滴滴答答她看下去,卫纬的手指上全是血,花瓣在滴血,卫纬在笑。
然后她就醒了,醒时还是半夜,花了一点时间,整理了神智,告诉自己,那是梦,这是现实。
视线往前看去,雨丝后退,她看见斗柜上的花瓶,啊汝窑天青色,去年卫纬送的礼物。这才是卫纬会认可的“好东西”,红玫瑰不是。这也是她会认可卫纬的原因,不是因为红玫瑰和送花——她承认自己也吃这一套,像是哄一般普通的小姑娘那样被哄得开心——而是因为卫纬会看得上找得到这样的东西,送给自己。卫纬应该是不一样的。
是啊这下更不一样了。
卫纬是一件“好东西”,唐俐不否认,甚至越发有膜拜着承认的趋势。而自己呢?多年前与卫纬相识的时候,卫纬整在跨越人生中第一个门槛——会绊一跤的那种门槛,而且卫纬的确摔了。但卫纬爬起来了,爬得挺快,从头到尾时间不超过一年,从一开始哼哼唧唧不情不愿,到后来骂骂咧咧,最后这些都褪去了,一年半之后卫纬就成熟了,越来越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