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章思友正在书中房中梳理近段时日倭寇的动向。四处都凌乱地摆放着他与各县官员的书信、福州府的地形图、倭寇头子的肖像画等等。
他知道今日陆太保已至福州,回想起曾在金陵备考时,一介布衣的他竟受到陆太保青睐,还差点成了他的妹婿。
如今想来,佳人已另投怀抱,往事如过眼云烟,难免唏嘘。
章思友知自己官职太低,不够格参加洗尘宴。转而又想太保大人此番南下,应当是为了应对倭寇一事,来日方长,他再择机上门拜访便是。
正出神间,章思友不期听到门外传来小厮的通禀声:“大人,太保大人来咱府上了!”
“什么?!”章思友即刻搁下手中笔,起身前去迎接。
两年多未见,两人好似都变了一些,却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太保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章思友恭敬作揖。
陆铎抬手:“思友小弟别来无恙。深夜到访,是为了一些私事,不必多礼。”
章思友心中
奇怪,陆大人的私事,为何要找上他?按捺住心中疑惑,章思友将人迎进门。
这里说是章府,其实就是个三间五架的小宅子,除了一间膳房、一间卧房,就剩下书房和下人的房间了。
“陆太保莫见怪,家中简陋,只得委屈您到书房一叙了。”
“无妨。”
踏入章思友的书房,陆铎一眼就被墙上挂着的舆图吸引,上头密密麻麻地标记了倭寇出没的地点,可能藏身的地方等,一看便知,绘制舆图之人对倭寇的情况了如指掌。
“南方倭寇横行,多亏了思友小弟冲锋陷阵,才能保我大显安宁。”
“太保大人过奖了,这些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你一介文官,却被逼得领兵打仗,可见我大显朝尸位素餐之人,不在少数。”
“太保大人言重了,能为我朝效力,不分文武,但求问心无愧。”
陆铎赞许地点点头,章思友不愧是他一早就看中的人,不骄不躁,无论何时何处都能安之若素,是能成大事之人。
思及此,不免又想到家中那个不省心的妹妹,若是她肯听劝,也不至于嫁给裴信那竖子,落得个离家出走的下场。
“不知道太保大人说的私事是……”正好,章思友也提起了这茬。
陆铎手握拳,轻咳一声,“说来不怕思友小弟笑话,是关于家中那个不省心的妹妹。”
“珠儿小姐?”章思友闻言蹭地从圆凳上站起来,随后意识到自己失仪了,又连忙端坐回去,“太保大人请讲,舍妹如何了?”
“本官在外征战,直到半月前回到金陵,才知舍妹她离家出走竟有一年之久了。”
“什么?!”章思友这回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心中情绪了,“怎会如此?珠儿小姐不应该在国公府吗?”
“舍妹的性子,贤弟你也知道几分,受不了一点委屈,又死要面子,本官又恰巧不在金陵,无人能牵制她,以至于……不瞒你说,此次本官来,一是为了国事,二也是为了家中这点上不了台面的私事。”
“难道珠儿小姐,在福州境内?”
陆铎摇摇头:“本官也不确定,且此事涉及女子清誉,不好声张,贤弟是福州人,若要找人,肯定比本官方便,所以才私下请贤弟帮忙打听舍妹的下落。”
“太保大人放心,下官必当尽心竭力。”章思友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陶知县府上看到的那个背影。
难道那人真是珠儿小姐?可是她又怎会在陶知县府上呢?按理说二人压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
章思友暗暗决定,改日得再去陶知县府上探探才是。不,明日就去!
两人自然不知,此时此刻,陆珠儿却早已坐上了回金陵的马车。她还盘算着,自己赶在大哥回去之前先行到金陵呢,殊不知,自家大哥都已经追到福州府了。
说完私事,两人不免又谈到接下去该如何抗击倭寇等事宜,章思友难道有人可以说道,兴致勃勃地拿起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递给陆铎看。
“太保大人请看,这些是下官几年来每次与倭寇对战的情况,下官将他们出现的时辰、地点以及人数等一一记下,倒确实让下官摸出了一些门道,一开始下官还与那些倭寇各有胜负,后来下官便时常能占上风了……”
一边的章思友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然陆铎却突然被这杂乱笔记中的一封手信所吸引。
章思友正讲到兴头上,忽觉周遭气息突然凝固!
再定睛一看,只见太保大人正死死盯着手中的一封信,眼神仿佛要把那张薄纸烧出一个洞来!
章思友连忙解释道:“太保大人,下官不甚将这封信夹杂在其中了,您恕罪。”
章思友试图将那封信从陆铎手中抽走,可陆铎仿佛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没看错,他不可能看错!这封信上的字迹,与当年她在书籍上做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