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的个子,平日看着是削薄的模特身材。
但程巷想不到她会那么……饱满。
她的大腿充满少女的圆润饱满。她的小腿修长却不清寡,裹在及膝的白色运动袜里。胸脯鼓鼓隆起来,挡在别住的号码牌后。
平时披肩的黑长直发,在脑后扎一束高马尾,耳朵里塞半边耳机。不知为何她用有线耳机,垂下一边来,白色的线晃荡在饱满的胸脯前,蜻蜓自她身旁飞过。
程巷咽了咽口水。
陶天然到检录处签下自己名字,走到热身处,躬身拍着自己大腿。
秦子荞溜到田径场来给程巷送水,提点程巷:“你好好热身啊。看二班那一米八的女生没,陶天然能赢她?我看悬。”
程巷和秦子荞爬高上低的本事,是从小当胡同串子练出来的。
“嗯嗯。”程巷满口答应。
秦子荞为了近距离给程巷加油,甚至不惜ooc加入了校广播站。当她在田径场边冷声念着“红色跑道上你像一簇火焰”时,女子跳高比赛开始了。
“哇塞……”秦子荞差点没对着话筒打个磕巴。
陶天然的抽签序号是1。
下午三点,她凌空跃起的姿态x,利落的似一只鹤,微抿着唇,脸上的表情仍是冷冽。
程巷本来站在一旁跟前来加油的同学嘻嘻哈哈,这时猛然止住话头。
带青草味道的阳光,经由跑道白漆反射,映在程巷眼底。程巷抬手揉揉鼻尖。
同学:“你干嘛?”
“哦。”程巷道:“这吹过来的风里是不是有草籽啊?鼻子痒。”
要如何说呢。在这一刻莫名想哭的心情。
她已与马主任重归于好。秦子荞问她“不参加艺考不画漫画啦”?她笑笑说“马主任说得有道理我家祖上也没艺术细胞”。
那些瞻前顾后的心情。
那些患得患失的犹豫。
都经由眼前这一刻跃起的少女变得渺小不堪。
陶天然落向软垫,籍由惯性顺势一滚,一头黑发蹭散,她索性摘下皮筋来箍在细瘦腕子,她下软垫时有男生来送水,她淡着张脸摆手,顺便将一边耳机塞入耳朵。
那一刻陶天然不含任何杂念的跃起,震撼了程巷很多很多年。
青春期的喜欢或许就是这样吧。带着某种随机和偶然,像一块形状恰好的拼图嵌入你来不及长到完整的心。
如果以前的喜欢和追求带着某种冲动意味。
那么从这一刻起,陶天然。
我如此纯粹的,喜欢上纯粹的你。
秦子荞念完广播稿溜到程巷身边来:“你收着点啊,收着点。我看陶天然的第一是没跑儿了,你要不就早早结束比赛,去给她递毛巾递水,你看刚才有男生给她递水她不是没接么?”
说完又溜回广播站。
等到程巷凌空跃起的时候,秦子荞正念“只要努力过人人都是英雄”,惊讶张嘴差点没把话筒吞了。
她和程巷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见过被马主任打时假装大哭的程巷。见过蹲在胡同口看蚂蚁能看大半天的程巷。见过靠着屋内梧桐翻漫画的程巷。见过笑一笑说“不画漫画就不画跟我妈叫什么劲”的程巷。
那一刻少女站在胡同口,望着屋顶的荒芜茅草连了天。
秦子荞知道她那一刻说的其实是——“跟世界较什么劲呢?”
只是现在,程巷凌空跃起的姿态像是在说:跟世界较一较劲吧。
等到一轮三轮五轮过去,身高一米八的女生淘汰,赛场上只剩陶天然和程巷。
秦子荞顾不上念稿、也顾不上程巷是不是在追陶天然了,奔到赛场边声嘶力竭的喊:“小巷,加油!”
程巷扭头对她比一个大拇指,笑得露出两排细细白白的牙。
可下一刻,少女转身,手臂如拉弓般带着身体往后,轻快的跃动助跑,高高的凌空跃起——
程巷在半空中阖上眼。
拜托,拜托就这一次就好。在我竭尽全力的时候,让我赢。
她重重的跌落在软垫上,身后横杆位置静悄悄的。细软的头发早已散作一团,和汗水也许还有眼泪黏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