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天然敲下几个字:【你问我?】
余予笙发来一个指指点点的表情包:【陶老师,你也知道你自己的形象啊?】
陶天然将手机塞回去,背手靠住墙面,望着天边月。
一切都无虞。一切都安好。
为什么?
陶天然开车从百花胡同离开时,路过早已打烊的益民菜市,今冬的第一场雪,恰与去年相同的,也在昨日簌簌落了下来。此时菜市场门前静谧一片,打扫得很干净,只剩已然斑驳的斑马线,掩覆在薄薄一层积雪下。
陶天然忽然想到在ktv那晚秦子荞告诉她的,小巷是在初雪落下的那一x天过斑马线时,做出了要去支教的决定。
那一刻被覆在簌簌落雪下的是什么。
陶天然想,是程巷鲜活跳动的一颗心。
程巷终于对曾经的感情心死,做出了大步往前走的决定。这莫过于一种真切的死亡,陶天然将车停在路边,午夜的邶城很安静,雪又再度的落了下来,一片片的,覆在她挡风玻璃上。
陶天然低头,去看自己手背上被煮面热水烫出的痕。
像一颗小小的心脏。
而陶天然献祭的,也是自己的一颗心,原本静若止水、现在鲜活跳动的一颗心。
跨年了。
易渝自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攒了个ktv局,还没到年会呢,就跨上茶几边唱《死了都要爱》边撒钱,秦子荞在一旁冷眼看她。
最后一首歌的时候大家开始倒数:“十六、十五、十四……”
易渝在大声的喊:“到底是哪个大聪明提议从二十开始倒数啊?我喝多了只能数十以内啊!”
陶天然已然走出ktv去。
余予笙和乔之霁相携离开,在午夜零点跨年的钟声敲响时,躲在ktv的霓虹灯牌下接吻。余予笙深深仰起后颈,乔之霁一手穿过她浓妩的卷发、托着她的头。
接着才发现靠在一边梧桐树上的陶天然,指间夹着一支烟,但没抽,任那烟雾氤氲的蔓延,像旧时的雾裹住自己。
余予笙同乔之霁打了个招呼,朝她走过去。
“陶老师。”
陶天然回眸,冲她点点头。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尽管陶天然并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节日之后、一定要跟住“快乐”二字。
“为什么总在看月亮呢?”余予笙顺着她视线往天边望了眼。
陶天然第一次觉得,她说不定找不到程巷了。
云省大大小小的村落被她尽数走了一遍,并没有一个手脚细长的、总是爱笑的年轻老师。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当时间再度来到12月17日,这一次,陶天然没有睡过去,她盯着手机屏幕的时间显示,由17:40,跳往了17:41。
仍是无虞。
只是她去年煮面时烫出的小小伤痕,不知是否因为她太过白皙,始终未褪,印在她手背上。
陶天然心想,这真的就像一场献祭,用自己的一颗心。
她仍是不停的去找,没有向马主任和秦子荞打听程巷的下落。她总觉得,这样一处一处寻找的过程,去期盼、去难过、去心死、去死灰里涅槃出新的希望,是她用来交换的代价。
直至跨年之后又过了两周,大街小巷已开始有了满满的春节气氛。
陶天然开始频频看到这样的新闻推送——“大街小巷”。
她的视线定格在「小巷」二字上。
易渝兴冲冲闯进她办公室:“陶老师!”
陶天然低头瞄着手稿:“出去。”
“不不不这次真是正事儿!”易渝掏出手机:“昨儿我朋友给我推荐一漫画家,人家都用小某书,她还在公众号上发她自己的画,画风特有意思,那蓝天白云小牦牛啥的,还有小孩儿笑脸,一看就跟咱这钢筋水泥的城市不一样你知道吧?虽然现在关注还不多哈,但我觉得她能大火嘿!你瞧我这裸眼鉴宝石的眼力,那能错吗?你说我们要不要找她合作一下?”
话音未落,陶天然已抓了大衣冲出办公室去。
易渝愣愣的回眸,只来得及看到她大衣扬起的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