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发被环境灯照得颜色淡了许多,很长,垂在颈后,蔚池慢慢朝他右侧走,扫过店员,果不其然见店员也不由自主盯着青年看。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对店员说:“我们去墓地。”
一听是墓地,店员才回神,强行让自己将视线从那姣好的侧颜上收回,挑起一捧花建议道:“您看黄白菊怎么样?下午才刚送来,还新鲜着。”
玉流光看了眼。
他又挑了支玫瑰,“多少钱?”
店员说了个数,最后是蔚池付钱的,玉流光也没跟他抢,黄白菊蔚池拿着,他自己则拿着玫瑰。
根茎部被折成三角圆柱的深红色塑料包裹着,不会扎到手,两人进车后,蔚池将黄白菊随便一放,系安全带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掠过他手中那支红玫瑰。
雪白手指贴着深红塑料,谁能得到他的玫瑰?
送季昭荀的?
蔚池握着方向盘,发动车,心中仍然在思考,那句“找季昭荀”,是找季昭荀的墓地,还是季昭荀本人?
他略感荒谬。
只能是墓地。
季昭荀都死了,他也参加了葬礼,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进行无意义的思考?不是找墓地,还能是找季昭荀的鬼魂么?
一路安静。
车开进来安路公墓,深冬很冷,公墓这种阴气重的地方更甚,要深入公墓还要上一个斜坡弯路,往上二三十米,蔚池准备加车速的时候,听见身侧人道:“就停在这吧。”
蔚池停车。
他看了眼前路的雾气,刚下完雨,雾气很重,又是深夜,这雾气模糊了这条路的可见度,远处连绵的楼房像隐匿在深渊里的巨兽。
“上面有停车的地方。”
蔚池还是建议,“步行上去会很冷。”
“我自己去。”玉流光摘下安全带,“你在这里等我。”
蔚池以为他只是想提前停车。
没成想他是要自己上去。
蔚池转头再看一眼前路。
他打开车灯,从后座找出一条干净的围巾,凑近给玉流光戴上。然后才就着这个距离和他商量,“一起吧?你不怕吗?这里这么黑。”
玉流光系着的围巾是大红色。
他皮肤白,这大红色和他很配,脸颊抵着围巾边缘,他低头呼了口气,说:“我找季昭荀。”
蔚池:“我知道,但你……”
忽然一顿。
蔚池是比较信科学的。
他不相信人死后会转世,会成为鬼魂,也不信投胎这一说。
所以听见这句话,他顿的那一秒钟,在想到底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就是那个意思。
他重复强调一遍,是去找季昭荀。
蔚池安静下来。
车内暖气流通,他看着青年被围巾遮住的唇瓣,和小半个鼻尖,片刻温声问:“找季昭荀?”
“嗯。”
玉流光没有详细解释,“找季昭荀。”
蔚池再转头去看这条雾气深沉的上坡路。
衡量几秒,他低声说:“我陪你走这条路,然后在路口等你,不耽误你的事。”
玉流光:“不要。”
蔚池还想说什么,一阵塑料的摩擦声倏忽响起,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多出的红玫瑰。
以为是送给别人的玫瑰,最终到了他的手里。
“送你的。”玉流光说,“花你的钱送你玫瑰……啧。”
他侧头去开车门,蔚池还没把锁解开,见状伸出略僵的手,按下按钮,这回玉流光顺利打开了车门,站在了冷风中。
他回过头,红围巾藏着下半张脸,将声音都弄得含糊了,“在这等我,我二十分钟左右下来。”
蔚池还能说什么?
他拿着这支玫瑰,这支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朵花,轻轻点头,随后转动目光,追随着那走入黑雾中的背影,许久,久到背影消失,他才收回视线,低头去看这枝花。
蔚池觉得他应该是算好了的。
算好了这支玫瑰的用处,恰到好处拿出来,让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只能看着他去公墓,去找季昭荀。
蔚池摘下安全带。
他打开车窗,冷气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他发热发胀的大脑放松不少。蔚池拿着这支玫瑰,拍了几张照,有前车之鉴,他没有发朋友圈,只是习惯性用照片记录自己和流光的一切。
完成这些,蔚池开始等。
他看着眼前这条弯曲的上坡路,看见雾气中多了丝丝缕缕的雨水,又要下雨了。
蔚池本来要下车,转头看见放在角落的伞消失了,明白青年走的时候是带了伞的,于是放在车门上的手收回,灰色瞳孔转了下,安静地重新坐了回去。
捏着玫瑰根茎的力道,已经重得连塑料膜都被刺扎破了。
他恍若未闻。
【提示:气运之子[蔚池]愤怒值已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