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祈温雅斯文,目光也很淡,只看燕寔一眼,就收回目光。
这一眼,难掩互相敌视与厌恶。
李眠玉被崔云祈牵着往这小院开着门的那间屋走去,她见燕寔没撑伞,忍不住说:“燕寔~你去和成泉共撑一把伞。”
少年没做声,同样穿着身绯衣,器宇轩昂,在雨中慢吞吞跟在李眠玉身侧,并未有雨滴能落到他身上去,周身在手里油灯照耀下,似有一层光晕。
李眠玉见了,便想起了他们那时从破庙出来,下了大雨,燕寔骑马带着她一路前行,跨过那倒下的大树时的惊心,那时他们身上就未曾有雨滴落下。
燕寔的真气,很厉害。
李眠玉的目光忍不住追随着燕寔。
崔云祈却一直俯首看着李眠玉,自然没错过她妙盈盈的一双眼中盛开的笑意,他心中阴郁,少女情窦,他已经守了许久了。
“玉儿。”温柔的声音低低响起。
李眠玉终于回过神来,又偏头看崔云祈,朝他笑,要带他往屋里去。
崔云祈却停住,目光往屋中扫去,卫士几封信,他已经知晓那暗卫平日里也住在这里,屋中只一张炕,炕上一床被褥,一只枕头,方才许是起来得着急,被褥还是凌乱的。
他的脸色白了又白,青了又青,在昏昧夜色下沉沉浮浮,最终垂眼掩去,牵着李眠玉的手走进去,便反手关上了门。
燕寔与成泉均被拦在外面。
成泉倒是没什么,却忽然觉得本就冷的寒冬雨夜似乎冻结了冰霜,他往身侧看了一眼,那少年暗卫身形挺拔如一柄利剑,唇红齿白,俊俏难言,绯红武袍站在那儿,与京中世家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君无异。
他心想,怪不得公子要沐浴焚香,近看容貌,这暗卫相貌实在不俗。
李眠玉见屋门关上,燕寔被关在门外,便要说话,崔云祈却俯首,声音温柔,“玉儿,我有些话要与你单独说,不便让外人听到……”
他话音未落下,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李眠玉抬头,看到燕寔带着风雨水汽进来,器宇轩昂,气势汹汹,忍不住想笑,“燕寔~你踹门做什么?我与崔云祈有话要说,你先在外面等一等。”
崔云祈站在李眠玉身旁,俊美温润的面容已经沉暗下来。
燕寔只看了一眼李眠玉,双目沉沉,便转过身抱胸站在外面。
成泉一看屋子里公子脸上的阴沉,忙缩着肩赶紧上前将门关上,想了想,转身对燕寔道:“公子和公主有要事相谈,你我同为卫士不便听,走远一些才是。”
燕寔瞭了成泉一眼,闭上眼,无动于衷。
成泉:“……”
他盯着这俊俏凌厉的少年暗卫看了会儿,心想再晚些时候他就要丧命于此,便也懒得再多说,学着他的模样抱臂站在外面,如同两尊门神一般。
屋里,李眠玉也终于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转身在小方桌旁坐下,已经自顾自说了起来,虽眼皮因着方才泛了红,但语气高兴,“崔云祈,等天亮后,我就带着燕寔跟你一起离开陈家村,说起来还有些不舍呢,村中人都待我很好,米粮都是他们赠予的。走的时候我要把后边草棚里的鸡和兔子都带上。”她说到一半,没听到崔云祈出声,才顿了顿,看他,“你方才要与我说什么重要的话?”
崔云祈没有立即说话,只注视着她,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柔,“玉儿,我寻了你很久,从你离京后,便一直在寻你,可是遍寻不得,你住在如此乡野之地,受苦了。”
屋中萤火微末,金尊玉贵的公主却抿唇笑了笑,“初时从宫中出来,是吃了些苦,可燕寔很能干,后来一路上他都没让我吃苦了。”
温润俊雅的青年垂眸拨弄了一下油灯芯子,他点点头,“如此,万幸!”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飞龙私印,双手递给李眠玉,轻声:“玉儿,你今夜就随我离开此处,圣上在等你。”
李眠玉夜里眼神再不好,在看到崔云祈递过来的私印时也能一眼认出来这是她皇祖父带在身边不离身的惯用的私印,别说她,朝中重臣皆知此印。
她汹涌的泪水在捧过此印的瞬间再也抑制不住,是高兴、亦是多日来不能与人道的忧思总算松口气,她抽噎着,一张脸瞬间湿漉漉的,眼皮通红,哭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崔云祈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什么都没说。
李眠玉看看手里的龙形印,紧紧攥在手里,又抬头看崔云祈,开口想说什么,却哽咽得几乎字不成句:“皇、祖父、皇祖父还好吧?”
崔云祈不忍多说,只低声点头道:“圣上在等你。”
李眠玉一下从长登上起身,她心里松了口气,更是莫大的欣慰,皇祖父还活着!她泪眼朦胧道:“既如此,还等什么?现在就走!我这就去和燕寔说,让他收拾东西!”
崔云祈却拉住了她,低声:“玉儿,我要你今夜与我一起离开这里,恰是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才如此夜行,圣上如今行踪不便让人知晓……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