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所藏的秘籍秘事,才动了盗书的念头,在这件事上林仙儿不过是帮他拿捏住了那个和尚。
身为少林高僧,那人自然可以翻看寺中藏书,落发进入少林寺,也早已放下了名利追求,这样一个人好像没什么软肋,可他到底只是剃了头发的男人,不是做了太监。
哪怕真是个太监,林仙儿也有自己的办法。
所以要控制住此人,对林仙儿来说轻而易举,现在他想要隐瞒已经不可能,心眉早早怀疑上了他,那最重要的就是让这个和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样才能把自己摘干净了,如此一来,她只是和百晓生相好,拿了他给的经书,在事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和少林派的大师交好,抄录来的。
那些大和尚总不能管她有多少裙下之臣吧?
她没有动手杀过人,她只是一个女人,总不会是她奸杀了那些女子,她也没有盗少林的经书,至于贪财和玩弄男人,这天下有那么多贪财和玩女人的男人,他们怎么不去一个个抓来问罪?
只要不被指证是主谋,她就还有一条生路。
所以她得找个机会和那和尚通气,一起把这件事全推到百晓生的头上。
那和尚当然不会逆着她的意思,为了林仙儿,他连少林寺的书都敢盗,何况是把百晓生推出去顶这个主谋的名头?
事情看起来不那么难,可眼下林仙儿被押往少林的事已经传出去了,百晓生又一直关注着少林,他怎么会不知道到了嵩山上,自己的谋划即将暴露?
他会不会先一步杀人灭口,来一个死无对证?
若真是如此,那她更便宜些,甚至能连自己做的那点事都抹掉,说自己也不认得动手的人,只知道百晓生让她收好这些经书,至于怎么取信于人,就各凭本事好了。
比起飘忽难以捉摸,武功又实在太高的邀月,百晓生虽然有些本事,但还在林仙儿的预计之内,绝非毫无胜算。
将事情前前后后翻算过,林仙儿也放松了一些。
当马车行驶到了嵩山脚下,众人下车步行上山的时候,面对前来迎接的少林僧人,哪怕对方明显带着敌意,她也能恍若未觉地回以一笑了。
邀月站在嵩山脚下,远眺深山,这个地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他经历过的每一个世界都有一座少林寺。从面对日月教的威压、调和名门正派的方证;公子羽曾从之学佛、却不会半点武功的老僧,到一生寂寂、在藏经阁中打扫参悟的扫地僧,在宋末时面对崇道的世风紧守山门,在元末时称做白道正门,舍命向自己问道。
他的记忆里实在有太多的少林僧人,大大小小,深得佛法之理的,几乎忘了佛理只追求武功的,不可避免地掉入名利陷阱的,哪怕功盖当世也选择清寂一生的。
“魔”这个字从诞生起,就和“佛”联系在一起。在佛学修行者追求开悟的道路上,放不下的欲望,破不开的心障,失去真性的妄念,劫数累积的坏法,都可以被视为“魔”。
它磨得人心性麻木,磨得人放纵欲望,磨得人自以为是,磨得人壁垒高筑。
可若不体会过人心之难,如何能开解这尘世之苦?不剥离种种名相铸就的外魔,又如何得悟性空?
大乘佛法东来,愿佛法如大乘车架,载有情生灵,发下求渡尽一切众生往彼岸的宏愿,他们相信终有一日,众生会历经魔难,觉悟得心中佛性,遵循着这条清净解脱的道路,抵达极乐世界。
为此道愿,于红尘中苦修,尚且渡不尽苦海无边,在这高高的山门后,对着泥塑偶像,又能见几回春秋?
见他驻足不前,铁传甲也跟着看了一眼,只见山高林密,道路蜿蜒,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便低声问道:“少爷,顾先生这是在看什么?”
李寻欢笑道:“在看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