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道途,这条路的本质是自强,追求的是力与智和、内与外和、性与命和、天与人和。
力量是这条道路上不可或缺的支柱,但他追求的不仅仅是获得力量,更不是利用这种力量去杀人、救人、掌握生死,从而获得权利,去利他、利己。
他在武道这条路上所求的,从来只有自救、自主、自胜。
在他重新追溯“人”这条道路的过程中,就像林仙儿说的那样,他的确在一点点重塑自己,从人扎根的社会联系里,从不同的人身上。
但他不是模仿他们,而是从他们不同选择下展现的命运里,提炼魔种人情,自己去选择在这片天地里,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绛不像林诗音,也不像林仙儿;不是李寻欢,不是上官金虹。
他不需要一个道侣来寄托心念、情思。欲望,补全自己、锚定自己在人道中的位置;也不需要再寻一个敌人——无论是和对手过招,寻求武学上的突破,还是立足红尘,探寻天心运行的至理,都不再需要。
他在人道这条路上,已无有胜负、无有成败,只有“我”和我。
不向天地求安处,天地与我两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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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沿着积雪的山路向上,因为道路难行,小半日的功夫才终于从山脚到了寺前。
这座建于北魏太和年间的禅宗祖庭,经由历朝历代的扩建修缮,已是宫宇相连,宝殿巍然,远远就见漫天飞雪中有红墙肃穆,重檐耸立,没有平日里香客云来的热闹,越发显得威严寂静。
林诗音见了,不由感叹道:“佛门清净地,真是宝刹庄严。”
顾绛道:“这少林寺本就是孝文帝拓跋宏敕建,唐时又有救驾之功,至当朝,又和沿海诸位大吏交情深厚,寺中僧人南北两支,有三千弟子,常下山助军抗倭,因此得朝廷厚待,这白道第一宗门的地位,如此庄严的宫殿,可不是一朝一夕得来,更不是只靠武功就能立稳的。”
李寻欢低笑道:“顾兄言辞如针。我远远望见这深山庙宇时,还觉得飞雪断人烟,佛门绝尘念,眼下再想,这滚滚红尘中,哪里又真的能摒绝尘俗呢?”
阿飞道:“就算它往日里清净,今天也清净不得了。”
心眉那边已经与等在门前的僧人交谈起来,问起掌门师兄的去处,那僧人叹气道:“心树师叔又病了,他这些年缠绵病榻,总不见大好,方丈师伯应当在师叔那儿,不过之前已经有人来报,听到您回来的消息,诸位应当都在殿前等候了。”
听说心树又病了,心眉也叹了口气,他与心树交好,知道他的一些心结所在,只能盼着他终有一日得悟佛法,放下那些执着:“只盼所有风波平息后,他也能好好养病。”
说完,他转身向等待的几人道:“心湖方丈已经在等候各位,请随老僧入内。”
李寻欢等人就要跟着去大殿,忽的就听见一清甜柔美的声音问道:“小师父,大雪封山好生辛苦,你们在这里守着,又冷又饿,只怕也没见到几个人,这样的天气,除了咱们,还有别人来吗?”
那被搭话的青年僧人抬眼望去,又垂下眼来,有些局促地回道:“天寒地冻,山下的信众们的确少有上来,这几日只有各位前来。”
说话的人正是林仙儿,她似乎是觉得这和尚的模样有趣,掩唇轻笑道:“是吗?我还以为有人会坐不住,先一步就到寺中,和各位大师商谈如何处置我呢。”
碎玉飞琼,风声呜咽,身形窈窕的女子似嘲似笑,语音幽幽,掩不住的凄凉哀婉,令人闻之恻然。
那僧人不由得又抬起头来看向她。
心眉见状冷哼道:“你与人合谋害人劫财,还布下这贼喊捉贼的大戏,想想那些生前受辱、惨死九泉的女子,和那些被你诓骗的豪杰侠士,你难道不该被处置?不该给所有被你蒙骗之人一个交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