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摇着头,躲过了他的大手:“我不睡了。你陷害我,我睡不着。”
她跪坐久了,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但站得稳当:“先前在凉亭里,你是故意那么做的。你早就知道万来了,你又知道她喜欢你,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可你把我推了出去,为了什么?原来让我不安,你这么开心啊。”
浮舟说完这些勉强能出口气的话,就算它们不能影响宿傩,她也暂时平复了。她突然意识到这里的一切都难以忍受,而这种事现在才发现。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隐居。
这个想法刚一诞生就根植心中,浮舟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却撞到了宿傩,他坚实的胸膛像一堵墙,无声顶主她脑袋。
她呜一声,垂着脑袋就要改道,又被拉住手。
宿傩欠身握住她的肩,不让她动。
“你以前没这么容易生气的。”
浮舟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胆气,受过的委屈蜂拥而上,用力打下了他的手:“以前想活,现在我变了。”
宿傩有什么事她不知道,但她自己的掌心被打疼了。痛感慢半拍传来,浮舟还没来得及搓手心,就又被他攥在手里。宿傩粗糙的指腹抚摸她的手。
浮舟的疼痛平缓了,转脸就要抽手回来。
“你说也说了,打也打了,可以了吧?”他问她,语气比起狂怒的前兆更像要摆平敷衍。
如果在一个更好的时间里,浮舟会高兴的,她应该受宠若惊:做了这么些荒唐的事情,以宿傩的小心眼却表现出不计较,这是转好的示意。
但浮舟只想离开。
“不可以,不会可以的。”她费力想扭开他的手,脏腑,骨头,甚至连牙齿都在用力,但只是徒劳。
“好了好了--”宿傩的语气都只是轻飘飘的,浮舟心如铁锈沉水,她又重新想起来,之前自己从不反抗的原因了。他是一座无法撼动的磐石之山,其中的岩浆只在他想要的时候奔流。人只能在幻想中对其发怒,醒了,都是徒劳。
浮舟太沉溺于无力与自怜,忽视了身边传来的黏腻搅弄声,还有某物脱离主体的啪嗒一响。
湿润、新鲜、温热的小球被送到她手上,他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你。拿去做什么都好,想吃掉也好。”
它在她的手上滚动着,粘连和行动间几次要落地,宿傩合拢了她的手,几乎是在哄她:“别弄掉了。”
浓稠,弹性的触感,提醒着浮舟这为何物。还有乌鸦。
【他的右眼。干得不错,本以为他不会放过你。】
事实上,是的,乌鸦先生在她第一次提出请求的时候就乍然在她脑袋里说话,让她正常一点。浮舟因此而清醒,也知道了自己一直是被检视的。
他们啊……一个比一个烦心,但总得生活。
宿傩觉得他可以摆平她,因为他给出了之前她要的东西。
浮舟不得不承认,这极有道理。
乌鸦觉得她冒进冲动,因为再差点她就要泄底了。
这也是对的。
可她脑袋里的想法多如毛发,个个膨胀如血管,争夺她贫瘠的思想,平安时代,宿傩身边,这具躯壳里,锈湖,都没有她的容身所。
她感到孤独,也感到惊慌。
浮舟抬起头,放弃了思考,她对宿傩说:“再见,谢谢你的眼睛。”
她用自己的方式离开,这是她留下的最后的话。
红丝绸,天鹅绒,皮沙发,浮舟丢了外褂在房里倒下。
【你太冒进了】她充耳不闻。
第一天,她觉得自己做的对极了。窝囊好一阵子,总算有所释放。
第二天,钟爱深紫色丝绸的被子。在床上躺一天,无人责备说她。
第三天,她用望远镜对空看月亮。黑夜白月空窗。月亮上有人,被关起来了。浮舟盖上望远镜,用黑色不透明的镜头盖,厚的几乎搬不动的蒙布,封印了它。
她叮叮咚咚在这里换了房间,旅馆里没有生人,有鹦鹉□□与乌鸦。
第四天,她觉得丧失了睡眠的能力,能在门户紧闭的黑暗里睁眼很久不昏迷。她开始不安了。
找到乌鸦,“我觉得很不好。”浮舟说。
乌鸦不负责心理疏导,他赠送一桶葡萄酒。
酒精已让浮舟深恶痛绝,更不用说它的成分她隐隐有猜测。浮舟把它们倒掉了,红色的液体在浴缸里打着旋儿下坠,她以为自己的灵魂也要被吸走。
浮舟得了一种时尚的病症。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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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引用:
李贺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还有一个【再会,谢谢所有的鱼--】用上它会活泼一点,来自银河系漫游指南
浮舟开了一个透视挂,结果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