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话都说不出口,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宿傩大为恼火。
他伸手就握住她的半张脸,语气沉闷肃穆:“原来你怕我。说说看,你平常胆子不小,今天怎么怕了?”
浮舟摇头晃脑,挣脱不出来,干脆双臂一抱,环住宿傩健壮的腰。
宿傩进一步逼问:“遇到事情了,不去主人身边,反而后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走。是不是?谁准你往后缩的!”
她闷着头,热气透过衣服抵达宿傩的皮肤,声音又穿过布料闷闷的散开:“她是咒术师,我又制服不了她。靠里梅就行了。”
“哦,”宿傩说,“这么说你知道她是咒术师。”
浮舟的身子陷到他的拥抱里,对自己的脑袋感到力不从心。
她使劲蹭宿傩的胸口,想好才说:“会乍然出现在那种地方的……想必对自己的实力有相当的自信。不管怎么样,都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
“万可是奔着我来纠缠的哦?”宿傩这么问。
那又怎样?
浮舟羞怯地扭动身体,殷勤的言语遮掩内心的不屑:“大人要是也喜欢她,我将尊其为主母。”
说罢,浮舟不动弹了,静静听不远处烛火间或的噼啪响声,听起来就像白纸中的黑点。
宿傩按着她的头顶,五指如蜘蛛,网络蔓延到她后脑。他抓住浮舟的头发,揪着,迫使她仰起脑袋,露出自己的脸。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错的话,但心底仍为它欣喜。
“你说什么?”宿傩让她重复一遍。
浮舟知道宿傩的手掌很大,尤其当他像巨网一样笼罩她的时候。她幻想自己连着脖颈的头颅不过一颗绳结,挥刃可斩,岌岌可危。
她并没重复,而是用俏皮的反问:“但大人不喜欢她吧?”
浮舟的呼吸就和她的头发丝一样,轻微纤细然而秩序井然。和宿傩的呼吸相反--他急促却稳健,不愧为强健的武者。
“以前不知道,你竟然这样刁钻。”他生气了,但没发作。“想要试探我的喜好?你以为你知道自己想要的了,所以露出这种表情?”
浮舟的心情比宿傩以为的更加幽微,但他那样不可一世的人,或许更倾向于把她看浅薄。
但被误解总是更简洁的解法,她微笑:“嗯,我对大人一往情深,所以不喜欢别的女人。”
宿傩本来是有意,然而听她这样说,不知为何竟也觉得扫兴,于是他松开手,把浮舟推到一边:“你倒善妒。”言语间都是轻率。
装疯卖傻也有奇效嘞。她轻飘飘地打了个哈欠:“人生在世,寂寞的时候觉长,欢乐的瞬间却短暂。唯有吃饱喝足是最务实的。”
说完,沾着枕头躺下:“大人晚安。”
宿傩稍后才意识到,那句吃饱喝足是在暗讽他不让她用餐。
绝非他迟钝,而是浮舟先前从未有过这种阴阳怪气。
再是说,原先有意为难的点竟然也被她三言两语化解,直到最后他才反应
过来。
宿傩原先想详尽搜刮浮舟身上的谜团,而今……他趁着朦胧烛火向下斜看转身睡过去的女人。
她的睡姿文雅又规整。为人却…他心下叹息,被浅显的诡计绕进去。
什么时候,牵动他的情绪如此简单了?
回忆刚才的对白,才知浮舟的狡猾就如同她握不住的发尾,轻易逃离他。
是他自己觉得没趣才放开她,结果正好遂了她的愿,浮舟,这个家伙……
宿傩一只袖子伸出帷帐,挥手间斩灭了跃动的烛焰,昏黑的房内唯余青烟。他回身脱下外褂,挪移到浮舟身边。
轻抚她的衣衫,他企图在寒冷的秋衣下找寻身体散发的温度,然一无所获。
要是这样睡一晚,浮舟定会受寒。宿傩想,莫非自己接下来为她披上被子,又搂着她的腰,手掌盖住她的腹部,也在她的预料之内吗?
就像她假意使他无趣那样?
浮舟到底有多么了解宿傩呢,这是一道变量时刻在波动的谜题。答案他们彼此都不明白,犹如伸手于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