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就是这样断的。
他也在流血,我求他,求他不要死,所有人都在发狂,有石头砸在人身上,我……他们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我害怕那个人听不见我说话,我害怕他也死掉了。
我跪在地上,上面有碎石头,膝盖很疼,我不敢摸他,害怕摸不到脉搏,但我后来托着他的下巴,我去听他的呼吸声,我找到他的耳朵,我求他跟我说话。如果缺少主心骨是那样让我头昏脑热,让我也像那种会被鲜血激发狂性的动物,那我甚至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如果生命不必自己来负责,也就不会感受到那种惊慌了吧?
他说“请找到我的扩音喇叭。”的时候我就不害怕了,那里很黑,很黑,但我……我并不怕黑。
摸寻的时候,我碰到了他的伤口,对啊,既然那么黑,我是如何知道他的创伤是斜切的
我碰到了,切口漂亮得像石头,只流了一滩血,我还想再多碰几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刀锋能造成这样的割伤。
后来他让我们“安静”,我们就……
“够了!”跪在地上的虎杖悠仁抬头,他激愤疲惫又后继无力,气短得比浮舟还像活不长。
他捶打地面,锤出蛛网的裂纹,绝望悲号,只有浮舟一个人听见:“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说--”
话语至此,接下来以眼泪的形式流出体外。
浮舟听得出来虎杖伤心了,但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
也许应该告诉他不是这样吧?发生了这些事情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是计划人与执行人的恶行。
但浮舟只觉得空洞,正确与错误,正义和邪恶溶解成分子和原子的大小,在空气里,呼吸里,血里,但她再也不能感知到它们了,她无暇在乎虎杖悠仁在崩溃什么。
她知道的是:
1、有不幸的事情正在发生;
2、她在解离,这很好,因为人看待别人的不幸一般都不会当真。不会当真就不会影响自己的冷静;
3、那个男孩,身上穿着和虎杖悠仁还有今天下午的其他两个学生相同的校服;
4、虎杖悠仁身有过人的体能。
浮舟推测,虎杖身上也有某种不同于常人的特异功能。那种普通学生一朝被发现身具奇异然后被隐世的势力拉去教习然后成为更加厉害的人,打败坏人的故事已经老掉牙了,她看过很多,
他应该是个天赋能力者--他一定是天赋能力者。
浮舟冷静--近乎冷酷地给悲怆的学生下了评定:他可以帮她,就像刚才的人一样。
断臂的少年是个很好的人,他能说话,但又不说话,浮舟得到的他最后的帮助是,他在手机上用仅剩的一只手打字。
【这里不安全,但还有别人,我要留下。请和剩下健全的人去其他地方,厕所、便利店,有水源的地方等待救援。】
但只有浮舟一个人幸运的完好无损,她的眼角还有眼泪,在认识到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后心情就诡异的冷静下来了,直到现在。
可能是因为那个男孩跟她说“别哭了”,伤心会催生泪水,也许反向也能实现。
那个学生递给她一颗润喉糖,然后说“请”,浮舟离开了。
她没多走,就发现了自己在一个大坑里,在黑暗中什么也没摸到,被绊了几次,摸到了上去的水泥路。浮舟从下面探出头,看见了边上完好的夜灯边上,正在呕吐的虎杖。
他在用第二人称说话,说:
“你自己去死吧!”
他对自己说话。
虎杖也疯了。
奇怪,我为什么要说也。
啊,我也差不多。
浮舟暗金色的眼睛就像被屏障遮住的月亮,她把良心和悲伤一起关掉,无所谓地走过去找他。
回到现在,浮舟认为,会自责是好事情,本来虎杖也不是坏人,所以他会帮她。
好事,好事,好事,她不停在脑袋里重复告知自己。
浮舟站到虎杖面前,看见他在地上划出的血手印,怪可怕的,但刚见过更吓人的所以就没惊讶。
“没有任何事值得你这样伤害自己。”浮舟好言相劝。
虎杖眼里有泪闪光,哽咽:“都是我做的。”
“哈。”浮舟叹息一样吸进一口气,呼出一口气,她声带像大提琴,说话低沉响亮:“你做得到吗?”
虎杖悠仁问了浮舟问题之后,并没想到她说个不停,语调不急不缓,口吻如念旁白,他觉得无比愧疚。
……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因他起。两面宿傩杀了所有人,救了伏黑,应该感谢他吗?
虎杖强忍着死意与呕吐,他感觉得到,面前人镇定的表象下,实际百孔千疮。浮舟小姐是普通人,她需要帮助,他应该帮助她,她是幸存者,她是……
是维系他不去想两面宿傩和之前发生一切悲剧的止虑药方。
不该在一个善良无辜的人面前只顾发泄自己的情绪,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