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包子馄饨像山似的望着她,但她坚定地相信自己坚持吃完它就像吃完苦一样。
等到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她吃完了包子,一定有上天的甘霖落在她身上。
把包子放进锅里,已经是傍晚,她拿着油布敲响有德巷一号。
是老太太出来接过,说是昝文溪上班去了,还没回来。
昝文溪自己找了个班上,昼伏夜出,行踪古怪,只在家里吃一顿早饭就走所以这包子有时候也送不出去,堆积久了,说着大娘您吃点吧,昝老太太不肯要,说吃不了,会坏。
众多邻居中,就只有昝老太太和昝文溪能跟她正常来往几句,昝文溪透着一股诡异的热忱,她觉得害怕,这股热忱她只在那些对她有居心的男人们身上见过,他们大多有贼心没贼胆,有时候女人不在,他们创造条件就恶向胆边生,就无缘无故地接近,越线然后她的名声就像被逾越的边界一样,稀巴烂了。
身为寡妇的那一刻,她就成了别人对着孔窥伺的造像,每个人都斜眼瞟着她的步子,要么看她孤独地枯朽着碎了,人们就欢喜着赞颂她守寡的美德,要么审着她和每一个异性的眼神往来,一旦有所交叉黏连,立即低声地欢庆着能够去探听她下面的那点事,眼神在高尚的抬举和猥琐的唾弃之间游弋,此时人人都像文人,在咀嚼她的时候咬碎了尝出苦汁来,还说清热解火。
她不屑于表现出自己守贞,有时候却也怕他们的眼神。
就是这样的处境,雪上加霜地来了个摸不着原因的昝文溪,一次次越界。
虽然昝文溪救了她,两三次。可
李娥说不好,说不上来,那些人的图谋都写在脸上手上,她知道武器都在哪儿,明面上的东西。可昝文溪没有什么图谋,她觉得更可怕,傻子忽然变聪明,脸上写着秘密两个字。
还回油布回家,吃完饭她惯例睡不着,刷了会儿手机,干了会儿家务,听见了隔壁小狗淘淘的叫声,大门打开,应该是昝文溪回来了。
她轻轻推开窗,要听隔壁的动静,昝老太太耳背,说什么都很大声老太太说:今天李娥把油布还回来了。
昝文溪说:挺好。
上午在院子里炒菜呢,那个灶,她搭得挺好。
嗯,挺好。
你不过去看看?这两天你操心的人家。
不用,没事,昝文溪说,我犯不着操心人家。
李娥觉得这句倒是有点生气,她想了想,想起自己当时在街上故意装没看见的那一幕。
昝文溪不高兴了,她听出来了。
先前她推昝文溪走,昝文溪没不高兴。
不理会,就不高兴了?现在也不理会她了?
什么意思?捉摸不透,又或者,昝文溪不是傻子变聪明了,只是傻出了另一种风格?
第32章 气味
早上,是被狗叫声吵醒的,昝文溪爬起来,看看表,凌晨四点,就算是李娥也还没起。她披着衣服出来,越往外走,声音就越清晰,一向寂静的有德巷五号夫妻两个正在吵架。
有德巷一共五户人家,五号在最里面,贴着半截土城墙,屋子里种着草莓和丝瓜。口音和有德巷其他人家不同,是外地搬来的,和其他人往来不太多,平时也安安静静,好像没有这户人似的,忽然闹出这种声嘶力竭的动静,昝文溪不动声色地捡起一把土往还没洗的脸上搓了一把,露出痴呆的表象,走出门去,坐在巷子里往里边挪。
狼狗甜甜可听不得这个,听见这动静就大喊大叫,它主人出来呵斥了几句,昝文溪随时准备走,但李娥并不打算听邻居的动静,又折返回去。
狼狗不叫了,显得夫妻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凶,其中还夹杂着几句青少年变声的鸭子的哑嗓,哭着,叫着,过了会儿,有德巷四号的门开了,女教师徐欢欢披着个大毯子,穿着毛拖鞋,把丈夫周同凯往前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