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听南兴致缺缺,走进梁清舟的浴室里洗澡。洗完后他套上宽大的卫衣,忽然觉得自己眼睛有点肿。
水滴顺着发梢一滴滴流在卫衣上,洇出深色的痕迹。苏听南一个人闷坐在沙发上,耳边传来咕嘟咕嘟的水声,是梁清舟在厨房煮着什么。
突然,眼前的世界被一片白色遮盖,毛巾轻轻在苏听南头上擦拭,惹得他不自觉发出“唔”一声。
梁清舟的挽起半截袖子给他擦头发,简单擦干后又插上吹风机,站在苏听南面前给他吹干。
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指节在他的发丝间拨动着,温柔到有些痒。
吹风机的轰轰声停下,耳边都重新归于平静。苏听南眨眨眼睛,牵住了梁清舟的手腕。
“有什么想说的吗?”梁清舟在他身边坐下,帮苏听南把有些挡视线的发丝别到耳后。
“我今天划伤手了,还去打了破伤风,好痛。”苏听南眼神没有聚焦地盯着前方,眉头小幅度拧起,“还……听到了些不好的话,关于我家庭的。”
苏听南原生家庭并不太好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梁清舟第一次见苏听南,就是在高一家长会那天。
家长会总是会有些孩子的父母没法来到的,刚好那次梁清舟的母亲在法国巡演,父亲又临时有了一个重要的出差,他只能告知老师这次家长会没人来给他开。
其他同学都去校门口接自己的家长,梁清舟很长时间没练琴,突发奇想拐去学校琴房。
他走到熟悉的琴房前,推开了那扇门,身后被门框框出来的光线投射进去,夹杂着自己的倒影。
那抹鹅黄色的光线无限延伸,一角触及到了角落。
那角落里,正坐着个穿校服的、眼眶通红的少年。
视线在空气中相撞的瞬间,梁清舟注意到对方像是受到了惊吓般抬着头的,瞪大双眼,嘴唇颤抖,紧紧握着自己怀中的书包。
他刚开口道歉,询问是不是吓到他了,对方就快速从地面上爬起来,攥着书包从他身边的空隙里冲出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梁清舟清晰地看见,他眼角的那颗泪痣。
样子很可怜,像一只受惊的流浪猫。
所以后来梁清舟在齐疏月身边再次见到他时,还是会觉得割裂。无法把这个小心地为齐疏月点奶茶、记笔记、偷偷看着他笑的少年,和那天那个躲在琴房偷偷哭的可怜鬼联系在一起。
不过好在他似乎也并不记得自己,只是在齐疏月介绍完后,慢吞吞地对自己说:“你好。”
耳边忽然传来了两声吸鼻子的声音,把梁清舟从恍惚的回忆中拉出来。
他拉起苏听南的手,检查他手掌心那个划伤的伤口。确认没有沾水后,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苏听南抢先开口:“梁清舟。”
苏听南把自己的手抽回去,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尾音是垂落下去的,“我很糟糕的。”
“没有好的原生家庭,学历工作都很一般,我没有什么好的地方,也不是个可以在我身上得到利益获取的人。”在收回手的瞬间,苏听南的逃避情绪再次冲上头。
见到梁清舟之前,他只想找到他的爱和依赖,投入进那个温暖的拥抱中大哭一场。
但正当他在梁清舟的拥抱和关怀下一点点把眼泪擦干后,被痛苦所蒙蔽的一切再次浮现在眼前了。
他知道自己在爱的方面有缺陷,坏情绪就是他的沼泽,谁也拉不出来。
梁清舟有比自己更好的家庭背景,学历工作,身边也不缺朋友和追求者。他想问问梁清舟,为什么你看过我那么多不堪的一面,好像还是会喜欢我呢?
那不是源自于骨子里的自卑,而是一种忽然清醒的落差感。
因为好像从来都没有人会爱苏听南很久。
不敢去爱和那么别扭的爱,都源自于他不敢。虽然他也清楚,这样有点过分又极度生硬,像小孩子在无理取闹。
说完后他就难受地低下头去,不再看梁清舟,逃避他仿佛要灼穿自己的视线。
几秒后,梁清舟忽然起身,拆了一碟黑胶唱片。唱片缓缓转动,唱针轻触纹路,细微的沙沙声从喇叭中流淌出来。
是一首抒情的英文歌,男声仿佛微醺般沉醉的歌声在室内响起,低沉而又磁性。
“苏听南,我不要和你做利益交换。”梁清舟盯着黑胶唱片上的圈圈纹路,话音落地的瞬间,抬头望进了苏听南的眼底,“我贪图的就是你。”
苏听南不由自主地震了震,手指蜷缩起来,“我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地方,我也不懂你选择我的理由是什么。”
梁清舟笑起来,始料未及、很突兀地说:“我们来跳舞吧。”
“什…什么?我不会跳舞。”苏听南猝不及防,不懂为什么跳转到了要跳舞上,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确实将他从坏情绪中剥离了。
梁清舟牵着他的手从沙发上起来,眉头舒展开,看向他的眼神很温柔。轻轻搭了一下他的腰间,迅速逼近两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