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斯特利亚是个奇怪的地方。每个人都工作效率奇高,相互配合也很默契,根本不像是波塞脑子里想象的“养殖场”。
私下拐弯抹角地向许多人打听后才知道,这里一直是这样的高效且独立运作模式。
各部门的负责人虽然会听罗蒙的话,却只把忠诚留给自己的本职工作,并不会效忠负责人,而这之中有不少异族混血,他们都是战斗能力一般,却有着优秀的智慧以及比人类更长的寿命,能始终确保蒙特斯特利亚的稳定。
上一次独立是出于罗蒙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他们一直以来的寻求公平环境的期望,所以大家都愿意跟随罗蒙,只是在寇司的武力威胁之下,没有人会愿意牺牲这个栖身之所,罗蒙“并不彻底的独立”原本就是大家期待的结果。
他们也只是希望有个公平稳定的环境可以生活。波塞想。只是结果每次都会去往糟糕的方向。
是方法错了,还是结果错了?
当然,蒙特斯特利亚的人在私生活方面也相当“高效”,尤其是“现任伴侣的前任伴侣是未来的伴侣”这种毫无禁忌的风格,经常让波塞目睹高效的确定关系和同样高效的分手方式,难免在心下感慨自己的单纯与形单影只的悲哀。
如果被调查的对象罗蒙没在蒙特斯特利亚现身算是“开始的倒霉”,波塞有理由相信接下来会出现“幸运的转折”。
波塞就这么想着,履行着自己现在的职业身份——一名普通的安保人员,巡视过罗蒙住宅的每一个角落,在他准备与其他人交班的时候,余光瞥了眼书房的窗户,若无其事地走出好几步才陡然意识到不对。
他忙假装自己有什么东西掉了,盯着地面原路退回,蹲下假装捡起东西的时候又瞥了一眼窗户内的光景,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尽可能若无其事的走开,继续原定的交班工作。
在比奇拉强硬的提出:没有辅助ai用算法模型辅助模拟运算肯定会拖慢实验进程,恐怕几年都未必能得出结果,他又被“蔓藤”打了一巴掌——反正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他都已经习惯了。
不过结果却是好的,他得到了一台终端。
虽然限制了联网功能,好歹也是一台终端。
“你反对我和瑞亚罗诺进行融合。”罗蒙笃定道。
他总是在比奇拉被打之后会突然来跟对方聊天,适当展现一些善意,也是一种让人不至于抵触的手段。
比奇拉当然不明白这些,只知道对方之前都在说些无聊的大道理,今天说的就纯粹是屁话了。
如果他支持还需要被罗蒙绑架并挨打?罗蒙直接去寇司找自己不就行了吗?
抵达蒙特斯特利亚之后,罗蒙就变得特别话多,平时只要比奇拉无视对方,罗蒙就会明白在自讨无趣,随即走开,或者出去享受他混乱的私生活,直到次日需要询问进度时才回来,今天罗蒙似乎有些奇怪,并没有很快离去,反而拿出他自己的那台终端,调取了一些影像资料,“邀请”比奇拉一起“欣赏”。
“这些我还从来没又给其他人看过。”罗蒙说,“我希望得到你的信任,得到你的帮助,所以才想把这些给你看。”
比奇拉本来不想污染自己的眼睛,但是看到“蔓藤”飘出来的时候,他就明白拒绝肯定要被打,只能勉为其难地放下实验,毕竟他现在连假装实验都做不到了,否则又要被打。
接着他就后悔了,早知道宁可挨毒打也要拒绝。
他看到了许多骸骨,或者腐烂了一半的尸体。
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全部都是孩子,没有一个成年,因而负责搬运他们的机械臂相当轻松,一次甚至能“铲走”七八个。
没有墓碑,没有墓穴,所有都被埋进了巨大的深坑内,里面尸骸堆积如山。
“你有考虑过为什么只有孩子被留下来了吗?”
罗蒙的问题并不需要比奇拉回答。
“还有以前那么多孩子,为什么逐渐消失了,即便有食物也无法诱骗他们离开那片废墟,全都警惕的蜷缩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等待着人类中仅有的‘羽毛’,也是仅有的还有人性的人前来施舍,依靠施舍苟活。”
罗蒙笑了。
“我原本就是躺在那里面的其中一个,不过我很幸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复活了。大概是水系魔法附带了一些自愈能力,所以我活下来了。”
脊背发凉的比奇拉闻声途中不禁侧头看向对方,瞥见对方长发半掩的唇边有一抹笑容,诡异得让他不自觉战栗。
“那些是我的同族。真正的同族。”罗蒙转向比奇拉,问,“我该放下这些吗?如果是你,能忘掉这些吗?”
比奇拉说不出否定的话,尤其在对方没有用那些虚伪的词汇来渲染曾经经历的痛苦,只是平静的,以微笑的方式来询问的时候。
“不是每个人类都是这种……”比奇拉勉强挤出声音,“败类。”
“大部分人类显然就是如此,”罗蒙收敛了笑容,“希望你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