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川也跟着提高了些音量,“烈日当头,老汉耕地片刻不歇,世子却屡次停车修整……”
焦宝打断:“主子是因为月初身体……”
傅初雪抢话,开始歪理邪说:“若百姓吃不上饭,地方就会减税,此乃一举两得。”
此行是为弄到粮,卖惨没有意义。
沿途沐川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傅初雪不想让沐川觉着他娇气,便隐瞒病情一直硬抗。
沐川剑眉微挑,“同为大虞子民,便没有拆东墙补西墙的道理。”
夏日像一口焖锅,扣在田间,闷得透不过气,傅初雪被压得恼火,没好气道:“说父亲施粥大义,东川侯厚比薄此才是真大义。”
马车西行半日,许是怕傅初雪心生芥蒂,沐川难得开口:“五年前,父亲想举兵剿灭倭寇,沿东桑边境一路追杀,却不料被倭寇知晓行军路线,于龙丰坡设伏,致十万唐沐军死于非命。”
“唐沐军兵败龙丰坡,竟是出了奸细!”傅初雪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我曾觐见先皇,望能彻查此事,但每次先皇都以祭天为由往后推脱。”
见沐川对朝廷心灰意冷,傅初雪有意拉拢,便道:“十万忠魂被奸佞所害,通倭叛国其罪当诛!若我为谏臣,就算刀架脖子上,也定会冒死谏言!”
沐川看向傅初雪,神色颇为复杂。
“老侯爷曾与多名内阁联名为唐沐军谏言,先皇听信奸佞谗言,以为他们结党营私。当年之事是唐沐军牵连累了傅家。”
傅初雪万万没想到祖父迁府至延北,居然是因唐沐军,气得一时忘用敬称,“所以你答应与我一起借粮,是为了还祖父的人情?”
“嗯。”
强忍着身体不适到西陲借粮,被沐川识破奸计说了几句重话,傅初雪心中不爽达到顶峰,现在沐川理亏,傅初雪终于找到发泄情绪的由头,张嘴便骂:“还当你不懂朝政,没成想铺垫半天在这儿等着我!”
方才说“就算刀架脖子上,也定会冒死谏言”的傅初雪翻脸比翻书还快,张牙舞爪口不择言:“我说怎么愿与我来借粮,原来是欠傅家的!你害傅家一次不够,现在还要带着二十万张嘴来延北裹乱!”
马车前方突然出现一块巨石,焦宝反应迟了些,车轮碾过石头,马车忽地一震,傅初雪身体骤然前倾,被一双大手稳稳托住。
“当心!”
灼热的呼吸打在头顶,傅初雪抬头,撞上深邃的眸。
节骨分明的手扣着纤细的腰,力道沉稳,将他按回原处。
傅初雪惊魂未定,苍白的脸因惊吓泛起红晕。
沐川悬在傅初雪腰间的手久久未撤回。
焦宝停车,拉开车门见二人搂在一起,眼睛在傅初雪颠乱的衣襟与沐川散落的发丝徘徊片刻,眼珠转了半圈儿,关上车门。
沐川:“……”
傅初雪:“……”
二人各回各位。
沐川握拳又展开,反复数次。
傅初雪像只被秤砣压了尾巴的猫,蜷缩在角落,久久才找回理智。
倘若沐川不提往事,此番借粮定能凭官阶压他一头,沐川能知恩图报,他便不该揪着往事不放,更何况日后驱逐跋族还要仰仗此人。
傅初雪将对沐川的气转移到焦宝,指桑骂槐,“傅府于你有恩,你却恩将仇报,宴请不出来倒酒,将主子往风口浪尖上推。天天装傻充愣,还总是直勾勾地看我,肚子里八百个鬼点子就是不说话,心思不用在正地方的混账东西!”
第3章 一眼误终生
马车又颠了颠,傅初雪牢牢握住座椅下的把手,支开窗户抻着脖子喊:“十年前非要我买你,说什么‘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狗’,现在骂你两句就不乐意!”
焦宝也跟着喊:“风好大,主子说什么听不清。”
傅初雪含沙射影:“有些人呐,面上装的忠心,实际就干吃里扒外的事儿。”
焦宝:“是啊,还有些人,看面相正义凛然,实则知人知面不知心。”
“倭寇祸乱东桑,唐沐军就去东桑征战;南遇动乱,唐沐军就去平定暴乱……皇帝让东川侯去哪,东川侯就去哪,坊间传言,都说东川侯是……”傅初雪说到这里顿住。
焦宝配合道:“说东川侯是什么?”
“说东川侯是皇帝的狗,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有了焦宝煽风点火,傅初雪越骂越起劲,主仆一唱一和。
沐川不同意抢粮,傅初雪本该打道回府,可奔波数日身体受不住,此地距善县仅半日车程,修整片刻再回延北也不迟。
马车驶入善县,焦宝呈上通关文书,哨兵恭敬道:“沿途奔波劳累,请到驿馆小憩片刻,在下这就去禀报知县。”
驿馆门前石阶宽阔,馆内亭台楼阁一应俱全,雕栏玉砌极尽精巧,竟比傅府还要气派。
掌柜笑得谄媚,“听闻东川侯与世子莅临西陲,今日知县公事繁重,实在抽不开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