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一种香气,宁静、安逸,沁人心脾。
随后李果用手挡开,一声不吭地去换衣服,他要找一件干净的、整洁的,把顾宝宁的提醒当作了耳旁风。
“我跟你说话呢,李果果。”
李果一边脱上衣一边说不要那么叫他,“我不叫李果果了,你别这么喊。”
说完之后新换上的上衣又滴了一滴血,顾宝宁眯着眼睛不能看,赤红色似乎有一丝血腥味。他脚一软坐到李果床上,“别去了……”
李果拿手一抹额头上的血,翻箱倒柜想找纱布,回头一瞧顾宝宁十分脆弱的样子连忙蹲到他身前,“你怎么了?你见着血会晕呐?”
矜贵、麻烦,把顾宝宁放在哪里都不妥当。
顾宝宁攥着他的手臂,咬着嘴唇,“别去见你妈了,你给我弄点那个大锅饭回来吃……”
李果贫瘠的面庞随着笑容会有一丝起伏,“他们说你惹了事被关来这里,我看你别是馋嘴被赶来的?”
不好笑。
顾宝宁望着他的瞳孔,淡淡地,“我在我妈坟前没哭过,你知道为什么?”
那些伤口太碍眼了,任何一个母亲见了都会伤心。
李果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垂下头,“好。”
顾宝宁拍拍身边的地方让李果坐下,“你过来。”
他要告诉李果一句实话,“我确实是信访办的,你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李果果。”
李果哈哈大笑,笑过后他的伤口又突然缀了一滴下来,滴到了顾宝宁手心里,害他脑袋嗡嗡地又要晕。李果让他靠在床边,又麻利地从柜子里翻了个软垫子给顾宝宁枕着脑袋。
干净的,不是自己的枕头,他觉得顾宝宁可能有一种城里人的毛病——洁癖。
顾宝宁闭着眼睛想起了乔南,“我回去得叫他乔南南,听起来喜庆……”
李果对其他人漠不关心,他坐在床沿,“我知道你不是信访办的,吃完大锅饭你就回去吧。厂长估计不让我和你一个宿舍了,可其他人不爱干净,你受不了的。”
顾宝宁猛地眼睛一睁开,“咱们俩都这样了,你还赶我走,还不告诉我实话?”
啊?
李果脸都红了,怎么样了啊……
顾宝宁掰着他的手指头,眼神纯真,“咱们俩都吃一袋麦芽糖了,都我吃包子皮你吃馅儿了,都一见如故成这样了,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
他循循善诱,让李果想起他说的特长,顾宝宁确实擅长诱供。
也可能是长太好会让人失去防备,李果莫名其妙问了句:“我能和你一块儿拍张照片么。”改天可以骗他妈说遇见了明星。
顾宝宁和他拉勾勾,说可以,前提是李果坦白从宽。
他指指角落里那块转头,“刚我差点砸了王兴福的窗玻璃,得亏你们今天打铃早了十五分钟。他们为什么揍你?你一直在等信访办的人…李果,你交了什么东西去信访办?”
顾宝宁语气太认真,像审讯。
李果眼睛躲闪,“没,我从没说过,你听错了…”
顾宝宁打了个响指,让他集中精神看着自己,“等我走了你就不会再有别的机会,信访办能办的事我能办,他们不能办的事我也能办。你上辈子积了大德,遇见了我。”
李果看着他坚定的面庞,火焰般闪烁的眼睛。
这世界上人人都是满口谎言,李果确实不在乎再多一个骗子来倾听。顾宝宁不是什么神灯,李果自然不期望他能解决什么。
但李果太累了,他需要的是神父,来宽恕他的罪。
“是我举报的他们。”
顾宝宁关了灯,黑夜中自然没有无形的手来扼住喉咙,李果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说出他的秘密了。
“你举报了谁?”
李果顿了顿,“所有人。”
—
臭河边。
汤问程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亲自来接顾宝宁回家。
没有行李箱,顾宝宁穿着那身深蓝色尖领厂服钻进了他的车里,张全今天不在,汤问程自己开的车,脸上被亲了一大口,顾宝宁甜蜜的气息悄然而至,汤问程扣着他的下巴又啄了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