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语气平淡。
即便是单独的采访,沈砚之嘴里也难得听到一句真话。
林导问:“沈老师是因为什么想离婚呢?”
话音刚落,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摁下暂停键,各种摄影录像的机器设备运行发出的嗡嗡声传进沈砚之耳里,引起他一阵难以抑制的耳鸣。
脑海里赶不走的人影和那张朝夕相处的脸,都令沈砚之头疼至极。
他微微垂眸,再抬眼,声音更淡了:“感情不合。”
这真是一个好答案,一个万无一失、天衣无缝的回答。
沈砚之想。
无论因为什么,一段感情的破裂都可以用“感情不合”来进行冠冕堂皇的收尾。
至于其它,便犹似劣质香烟,只剩最基础的尼古丁的味道令人着迷,割舍不断。
可同时也令人痛苦,亦如同尼古丁,对身体的伤害始终无法逆转。
林导对这个回答没有深度挖掘的意思,转而问道:“沈老师结婚多久了?”
沈砚之一顿,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微微泛起涟漪,他拧了眉心开始细算——从他跟苏鹤声结婚到如今……已经七年多了。
快要八年。
俗话都说“七年之痒”,当初他们从未在意过这几个简单的字词。
沈砚之哂笑,心想他们最终也没逃过。
“七年多了。”还有三个半月,一百零四天,就到了八周年纪念日。
林导:“沈老师二十五岁就结婚啦?”
沉默过后,沈砚之轻轻“嗯”了一声。
整个前采都很简单,节目组并没有为难沈砚之,尽量按照嘉宾的意愿来。
前采会在节目录制前播出,这样一来,所有的疑虑点都将变成看点,一一在之后的节目录制的过程中呈现。
前采录完,沈砚之自己吃过晚饭才回家,他没有开车出来,以他现在中度贫血的身体状况,随时随地侵袭的眩晕,很难做到独自开车。
他叫了辆车,敞开窗户让冷风侵袭他身上的温度,驱散掉车内一些令他难受的皮革味,低头看节目组给的文件。
《破镜》,是他马上要参加的一档离婚综艺,全程以录制为主,直播为辅的形式进行。
沈砚之希望在这档节目上,为他的婚姻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
车上看文件难免头晕,沈砚之忍了又忍,还是关上了,靠着车窗游神。
那双微睁的眼睛,如平静的水潭,寂寥而落寞,竟没有活力。
白日里看不到万家灯火的具象,车窗外只有冰冷的墙壁和路边排排开的正盛的栾树。
生机勃勃的树木,倒显得这些建筑越发的无情。
沈砚之轻轻吐出一口气,阖目。
快到家时,手机响了一声,是他给那人设置的专属铃声,一用就是十来年。
沈砚没着急看,下车付完行程费后,才慢吞吞点开唯一的小红点。
鹤声2:【链接】
鹤声2:【?】
沈砚之随手点开链接,是苏鹤声转给他的前采路透的新闻原址链接。
他没打算回,即将摁灭手机时,又收到了消息。
鹤声2:【我到家了,你不在家吗?我没看见你。】
沈砚之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仿佛不认识这几个字一般,对话框中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后又觉着没必要,只输了一句【就到】。
刚点了发送,沈砚之便站定在了家门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熟悉的入户门。
片刻后,才熟练地输完密码进去,家里罕见的一片敞亮,刚才给他发消息的人此刻正拿着车钥匙站在玄关处。
沈砚之愣了半秒,若无其事地换鞋。
玄关处的男人比一米八的沈砚之更高一些,更挺拔一些。手里握着还亮着屏幕的手机,见人进来似乎也惊了一下,而后便垂眼看沈砚之换鞋。
此时带着问题的沉默比任何时候都煎熬,明明谁都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偏偏谁都不先开口说话,气氛当真是沉寂到落根针都能听见。
想问话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不问,需要解释的人也没主动张口解释。
像是两辆开往反方向的列车,偶尔碰面打了个招呼,仍不知道对方目的地在哪儿。
沈砚之换好鞋起身时,瞥见了苏鹤声的手机页面,赫然是他今天前采的截图。
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眸光一闪,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抬眼看了下他,然后往厨房走。
那一点截取的前采,估计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故意放出去的。
苏鹤声捏了捏手机,揣进口袋里,下意识跟着沈砚之进了厨房,沉声问他:“吃饭了吗?我做点什么给你吃?你胃不好,吃点面食怎么样?番茄——”
“吃过了。”
“那,那我给你烧点热水……”
“烧上了。”
“…吃水果吗?我给你去洗点水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