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宗室贤王能于太庙司香,一则上慰祖宗之灵,二则下安天下臣民之心,三可为陛下分忧解难,乃社稷之福。”
钱柠的手指在光滑的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着,微微颔首:
“殿下深谋远虑,非我等所能及。只是兹事l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抬眼看向王瑞,眼中带着一丝商榷的意味。
“况且,宗室之中,未必只有宁王殿下一人。”
论亲疏远近,怎么都轮不上宁王。
若不是之前在极力推崇皇帝陆行简立生母的舆论中,宁王第一个响应,宁王也进入不到大家的视野。
王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笃定:
“大人顾虑的是。不过,所谓名正顺,众望所归。”
“宁王殿下乃太祖苗裔,血统纯正,更兼贤德之名播于宇内。江西一地,在殿下治理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此非虚。至于其他……”
他轻轻一笑,带着点意味深长。
“只要指挥使肯为殿下略尽绵薄之力,居中斡旋,使殿下贤名上达天听。”
“事成之后,殿下岂是吝啬之人?江西物产丰饶,盐引、茶引、矿山,甚至指挥使府上几代人的荣华富贵,皆在殿下一念之间。”
他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份薄薄的礼单,轻轻推到了钱柠面前的案几上。
钱柠的目光落在礼单上。
那上面开列的珍玩、田庄、盐引数目……足以让一个封疆大吏都心跳加速。
他脸上掩饰不住震动和贪婪。
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
手指按在礼单上,却没有立刻收起。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抬起头。
“宁王殿下果然诚意记记。只是此事非通小可。”
“仅凭钱某一人之力,恐难周全。京中,总需有位高权重、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贵人相助,方能事半功倍。”
王瑞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他端起茶盏,掩饰性地呷了一口,眼神闪烁:
“贵人自然是有的。”
“只是大人也当知,有些贵人,身份过于贵重,不便轻易现身。”
“一切自有得力之人居中奔走。”
他放下茶盏,身子又向前倾了倾,声音压得更低。
“寿宁侯府,大人想必不陌生吧?”
钱柠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寿宁侯?张鹤凌张侯爷?”
他手指在礼单上轻轻敲击着,若有所思。
“侯爷是太后娘娘的亲弟弟,身份贵重,若得侯爷美,倒是一条通天捷径。只是,侯爷如何会……”
要知道当年宁王支持陆行简认回生母郑金莲,那就是公然与张太后和张太后娘家唱反调。
现在两家居然合作起来了?!
这个消息,如果不是花费大量精力打听,谁能相信?
“大人放心。”
王瑞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侯爷虽不便亲自出面,张家中有一能人,名唤曹鼎,乃侯爷心腹家仆。”
“此人八面玲珑,心思缜密,最擅周旋于各方之间。宁王殿下这边的心意,以及后续如何促成‘司香’之事,皆由这位曹管家全权打理,与大人接洽。”
“大人只需与他联络,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曹鼎……”
钱柠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将案几上的礼单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
“好!既有侯爷府上的门路,又有王掌柜这般得力之人为殿下奔走,钱某愿为殿下略尽绵薄之力。”
目标锁定——江西宁王。
寿宁侯张鹤凌。
居中穿针引线的关键人物——寿宁侯府管家,曹鼎。
钱柠立刻将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密报陆行简。
晓园书房的灯火,当夜亮至三更。
君臣二人对着舆图,目光沉沉地钉在江西南昌府的位置。
前两年流寇肆虐,江西通样是重灾区,宁王朱宸濠的奏报却总是境内晏然、流寇远遁。
如今想来,那些所谓的“剿匪”捷报,恐怕掩盖了太多不可告人的交易。
甚至不排除宁王暗中蓄养、驱策流寇以自重?
而张鹤凌,张太后的亲弟弟,皇帝名义上的舅舅,竟然也卷入了这场谋夺国本的风暴核心?